□虞燕

    从前在家乡，月饼跟粽子、汤圆、青团等节令食品相比，独特之处在于，它不能自制，必须去店里买。于是，在民众的心里，它显得相对洋气且高贵了一点。当然，近些年，烘焙风大行其道，烤箱成了厨房新宠，烘焙爱好者们时不时地烤面包、烤蛋糕、烤饼干，烤个月饼自然也不在话下，从此，月饼便走了家常路线。

    儿时，只见过筒装月饼，一般一筒五个或六个，一个一个摞在一起，形成圆柱体。包装纸被月饼油洇透，玻璃纱似的，裹在里头的月饼若隐若现，故意勾起我们的馋欲。筒装月饼为清一色的苏式月饼，外皮酥脆香甜，可以一层一层剥下来。偶尔，嫌馅儿过于甜腻，我就光吃月饼皮，香喷喷油滋滋，吃得停不下来。不知不觉已将好几只月饼剥得“一丝不挂”，圆圆的馅儿瑟缩在桌角，我见犹怜。月饼馅种类不多，常见的有水果馅、芝麻馅、五仁馅、豆沙馅，还有一种夹杂红丝绿丝的馅，除了甜，似乎吃不出其他味道，我不喜欢。油纸包装的月饼容易潮掉，尤其是拆开过，得把油纸仔细折好，再放进饼干箱，密封保存。

    某次看电影，镜头晃到香港的饼店，店员在柜台摊开一张玉扣纸，其上叠了四只月饼，而后卷成筒状，封住两端，顶部贴上红纸，最后麻利地系上细绳子，顾客晃晃悠悠地拎出了门。总觉得这一系列动作充满了仪式感，也让筒装月饼有了高级感。

    第一次见广式月饼是那种单个装的，没有底托，就一个透明密封袋。广式月饼图案精致，花纹清晰，宫廷美食一般，竟让我瞬间想到了雍容华贵这个词。它皮薄馅多，口感软糯油润，那会儿，我称其为小蛋糕，有馅的小蛋糕。起初，广式月饼的馅也平常，跟当时的苏式相差无几，后来，馅的队伍不断壮大，莲蓉、蛋黄、椰丝、凤梨、火腿、叉烧肉……咸甜交融，各有风味。莲蓉和蛋黄，是我当年深爱过的馅，只是，舌尖也寡情，吃多要腻，还随时准备着移情别恋，这也许是厂家绞尽脑汁开发新口味的动力之一吧。

    也是因为馅料，月饼界还刮过一阵奢侈豪华风，号称月饼里镶嵌了鲍鱼、燕窝或鱼翅之类，什么贵放什么。价格自然贵得离谱，一只月饼卖到了几百元，这种“买的人不吃，吃的人不买”的所谓高端月饼，虚荣攀附之心昭然若揭，不仅有悖节令食品的初心，更令人反感，寿命奇短也在意料之中。

    按产地区分，月饼一般可分为京式、广式、苏式、滇式、潮式等，这是月饼与当地饮食习俗相融合后的产物。在推陈出新上，月饼一直未有懈怠，新口味层出不群，并迅速流行，比如，鲜花月饼、鲜肉榨菜月饼、抹茶红豆月饼、咖喱豆沙味月饼、素香菇月饼……甚至还有冰淇淋馅的雪月饼、腐乳烧肉月饼、十三香小龙虾月饼等，月饼成了一个筐,什么馅都尝试往里装。当然了，口味丰富是好事，价格亲民就行。不过，对某品牌推出的那种饼皮透明、冰凉、Q弹的什么星空月饼，我有点抵触，觉得那近似于雪媚娘的东西不能称之为月饼，虽晶莹剔透貌美如花，但跟月饼的传统长相相去太远，接受上有难度。

    至于说盒饼究竟是何时大范围替代筒饼的，无从稽考了，其演变原因应该与送礼有关吧。想起当年铁盒月饼上的嫦娥，那是惊艳过时光的。包装好看，送出去体面，这都无可厚非，不要舍本求末就好。

    在怀旧风的影响下，筒装的平民月饼有了强势回归的苗头，它圆墩墩地坐在那，素常、质朴、憨实、亲切，让人心头一热，忍不住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