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20版:三江月 上一版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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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0月22日 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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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的板栗

    □吕芝萍

    长风秋雨,突然降温,进入了穿长袖的季节。这下,聒噪了两月的空调,终于安静了。

    微信里,蹦出大弟的信息,要我发个新地址给他。我随即打了行字,干嘛,又寄吃的啊?心头暖烘烘的,手里却写,你少操我的心。大弟说,寄了几斤板栗给你,自己家里的,刚昨天叫厂里的人去摘的。还是妈种的。又说,今天剥的,收到后,阳台上摊一摊,我也不会弄,听别人说的。还没等我回应,又是一条:等冬天,我去整整枝,用点肥,明年会结得更多。

    突如其来,我有种从暗室里出来,乍见阳光的晕眩感,好一会儿才回:真好,还能吃到老妈种的东西。

    那可是老妈种的板栗呀。

    当年听妈说,在自留地里种了些板栗树。2014年国庆节回家,有天傍晚散步,妈拉着我特意往那条路上走。还老远呢,她就指给我看,努着嘴说:“还记得吗,干过活的地方?喏,我们家的地。”我依着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完全没了记忆中光整的田埂、如锦的田畦。想象中,这时应该是玉米齐腰、豆叶泛黄、薯藤疏淡、番薯们拱地的时节啊。

    我跨上田埂,在荩草茅草蓬草的角落里,找到了那些羞涩的板栗树。这些瘦弱的苗木,像极了记忆中疏于看管的村里娃,在田间地头“野蛮生长”。这能成活吗?我心下狐疑,但看妈的兴致,没说出口。

    对于板栗,最早的记忆是大人们恐吓孩子的那句问话:“栗子吃吗?”说话的同时,他们还会伸出恐怖的右手,勾起五指作敲打状。吓得我赶紧缩了脑袋,馋虫也不敢拱动了。至此,闻“栗”色变。

    真正认识了板栗的前世今生,应该是在江西。赣北有挺多的小土山,地势平缓,杂树丛生。每当秋风起,山里的各色野果便粉墨登场。印象中,山楂也是这个时候成熟的,发现玛瑙似的红果果,总让人莫名地兴奋,酸酸甜甜的味觉记忆,历久犹新。再就是板栗了,野生的板栗树也就一人多高,可惜那时个矮,毛栗子要么够不着,要么爆开了,咧着张空洞的大嘴在枝头笑。我们想尽各种办法打板栗,甚至是拗树枝,收获也总是寥寥。于是,撅着屁股一圈一圈地在地上找,用脚一个一个划拉,划拉了半天“小刺猬”,偶尔找到一个完好的,兴奋得如获至宝。那是一种孩子式的执念吧,现在想来,有如金子般熠熠发光。

    读初中时,学校的操场里有两棵高大的栗子树,足足有大海碗碗口那么粗,我们上体育课都在它们底下“稍息”“立正”。到了栗子成熟时节,正是校运会前夕,体育课的主题便是练各自的比赛项目。这时的标枪,就会趁老师一不留神,成了我们打板栗的工具……我已经忘了新打下来的栗子的味道了,但有同学放哨,有同学指挥,我挥舞着标枪,一敲一个准的刺激和违规的快感,还在。

    板栗是坚果,不仅有坚硬的外壳,还有层内膜很不好剥。这层棕色的内膜曾经让我妈为难,她先在板栗头上剪一刀,再到锅里炒,然后让我们剥。这样处理后,剥是好剥了,结果有一大半“剥”进姐弟几个的肚子里去了。

    刚打下的板栗,生吃脆嫩,放它一段时间,就齁甜了。板栗炖肉,是老爸爱吃的一道菜,我们不爱吃,嫌太甜了。

    公公家里却是产板栗的,每次回去,餐桌上都有道硬菜——板栗豆腐炖腊肉。一只砂锅,炭炉里煨着,上桌开盖,一屋子腊肉的咸香、板栗的糯香、豆腐的清香。这时婆婆会忙不迭地举着个大调羹,一勺一勺地派发任务,金灿灿的板栗颗颗完整,入口即化;白胖胖的豆腐,暄软多汁;鲜亮红艳的腊肉,至今唇齿留香。

    然而,吃着吃着,亲人们都隐到岁月中,一转身,不见了。

    而今,阳台上摊了一地的是,妈种的弟弟收的寄过来的板栗。捡拾几个掂掂,真的是,其物也沉沉,其情也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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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