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静 花葶,顶出山泥。干而硬的冻土上,绿近墨的兰叶丛中,露出一点嫩绿。米粒大,未成花葶的嫩绿像刚来到人间的娃娃先钻出尖尖角,又羞答答地躲藏于背阳深绿的兰叶间。这点嫩绿是花苞还是叶芽?而我,当然祈盼它是个花苞。要知道,我差不多一日看三回,祈盼它的花苞,祈盼它的绽放。 那年的冬日,与可君午饭后散步。冬阳淡淡,小街少人。一挑担男人轻声地吆喝着卖花。两人驻足各买一株富贵竹,我看担子一头的竹篮里斜卧的草兰,丛丛的墨绿叶片间有浅浅的花葶。“是草兰吧,会开花吗?”“四明山草兰,会开花,喷喷香!”孰知,兰荪归土后的那盆草兰,不再见花葶。一年又一年,我几乎忘记那年的花样。 这次草兰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所望,长成吸管似的花葶。花葶有八朵花,一天开两朵,早一朵晚一朵;翌日又开三朵,似半夜开的……那盆草兰在寂静五个春秋后首次开放。鹦鹉绿的花瓣,玉白黄的花蕊像染了紫红花纹,似娟如绸,花形酷似每年夏秋绽放的建兰,花姿却比建兰的娇嫩些。它们是不同品种的兰花,本质的区别,还是因季节造化所致。大凡春天的花都比夏天的花娇媚些,兰花亦是如此。花有香,淡淡的,不如建兰的浓烈。不知是香味还是什么原因,招得蚂蚁绕得花盆兜圈,不至一只,似有一列长队从荷花那边的墙脚爬向草兰。 一首歌名叫《兰花草》,然兰花不是草,草兰亦不是草,草兰只是春兰的别称。说兰不是草,实是兰的本性。不是吗,晒台的诸多盆花,绿文竹有节而啬花,红绿梅有花而啬叶,罗汉松有叶而啬香,惟有草兰与建兰,有叶、有花,又有香。也许正因如此,三盆兰花是晒台所有花卉中最难养的花。不说草兰五年才开一次,就连年年开花的建兰也得小心伺候,怕它们浇水多了噎着,浇水少了干渴。每次浇水前先用竹签测试土的干湿,再决定浇或不浇,适合量多还是量少。之所以这样,全受古人养兰诀的影响,“春不出,夏不日,秋不干,冬不湿。” 朋友圈的姚先生与胡先生独钟兰花,他俩养的兰花不仅数量多,而且品种齐,当然也有名贵的,两人在圈子里颇有名气,家里皆设兰房。看过他们的兰房,深感养兰难。前者底层的院子,洞壳板搁得像层层梯田一样,顶棚的竹帘是活动的,寒冷时可拉薄膜,角落的水缸接天水,乃是兰花的专用水;后者的兰房有半个客厅连阳台那么大,上有喷雾龙头,下有通风装置。所谓兰房,旨在保证养兰空间的恒温保湿,符合兰花的生长习性。 栽培兰花大多有专用的兰花泥,施肥也是兰花的专用肥。我的兰花管理经宁淡不浓,宁少不多,兰花倒平安无碍,但少见开花。后得本家师傅浇淘米水的诀窍,三盆兰花彻底改观。春天,草兰开了花;夏天,两盆建兰的花葶如雨后春笋,小盆抽了八枚花葶,大盆竟抽二十枚之多,往年最多也不过四五枚。看着渐长渐大的花葶,遐想开花时光的幽香与繁荣,压根没想到红蜘蛛会与我一样的兴奋。不知红蜘蛛从哪来,钻入花苞基部的蜜腺,还没等花葶展现每一朵花的芳姿,以几何数繁殖的小虫几乎吸干花朵的蜜汁,于是花容失色,黯淡无光……被虫害吞噬严重的花葶慢慢地枯萎。不得不采用丢卒保车战术,剪下虫害枯萎的花葶,一天两枚,一天三枚,一天四五枚……仅四五天的时间,一盆花葶除一枚绽放几朵花姿外,全部枯干,不得不被剪除。呜呼,两盆建兰好像历经了一场盛极必衰的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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