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正和

    北风一阵阵吹来，夹着晚落的枯叶纷纷扬扬。当你不胜寒意地走在幽深街巷间，是否经常会被空气里那一阵阵扑鼻而来的魅人羊肉汤的香气，牵绊住匆匆的脚步？

    冬日喝羊肉汤的习俗，在家乡流传已久，一则御寒，二来滋补，我便是此俗的忠实拥趸。但相比起装修考究、能开全羊宴的大店家，我反倒更钟情那些藏身于城镇逼仄角落，散发着原生态乡村家味的小馆子。

    这类馆子，格局差不多，小门小脸，陈设也简陋。店堂里只三四张摇摇晃晃的小桌，外加十几个同样摇摇晃晃的板凳。店门口的玻璃柜里，各个部位的熟羊肉如羊腿、羊杂碎……一应俱全。灶头通常设在店堂后，炉灶从不熄火，使得灶上的羊肉汤一直处于微滚状态，蒸腾的水汽夹着膻腥的浓香，从锅里汹涌而出，弥漫整个店堂，冲击味蕾的同时，也让人感受到羊肉汤的精彩。

    喜欢上羊肉汤，可追溯到我刚参加工作那会儿。当时我住在单位宿舍里，晚上需到食堂用餐。食堂开饭时间早，每到夜里九十点钟，人早就饥肠辘辘。恰好离单位不远的拐角处，每到秋冬季，就会有一家羊肉馆按时营业。每每经过，都能闻得店里传出碟碗碰击、撕筋嚼肉、喝酒呷汤等各种声响汇聚成的奇妙“交响乐”。终于有一天，我被那场景牵引着来到店里，喝了自立谋生后的第一碗羊肉汤。

    老板是一个瘦削硬朗的老人，当明白了我的需求后，先到玻璃柜里称上些许羊肉，切成片后放入汤碗，再跑到灶前，取过大勺，在那泛着浓稠羊油白沫的锅里，舀起一勺滚烫的羊肉汤注入碗内，而后以勺遮碗，滗上几遍，最后再舀起一勺羊肉汤浇到碗中，并调以葱花和盐。当这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般地完成后，由老板娘接过，一路疾行端至我的面前。

    热气腾腾的羊肉汤一上桌，便有一股羊肉特有的喷香气息氤氲开来。透过濡濡的雾气，白如凝脂的羊肉汤恰是冬天的色彩，而与之相配的碧绿葱花，又好似春日的意象，给人以清雅的香与色。

    用勺搅动一下，一片片切得厚薄适中的羊肉片翻了上来，催人胃口！羊汤羊汤，关键一个“烫”字，赶紧趁热吞一小口。先是一阵高温带来的麻痛，刺激得舌尖直打转，随后便是一股充满口腔的浓香。这种浓香钻进齿间的缝隙，淡雅中透着鲜。那股子静静散发、柔柔地穿透味觉的温馨，安静地感染着我。遂喝了一口，还想再喝几口，实有种欲罢不能之感。

    汤里的羊肉，是事先经过加工的，在汤中烫一烫便可食。含一片在嘴里，抿上双唇，用舌尖轻轻一舔，细嫩滑口，就着喷香适口的羊汤，把羊肉咽下去的同时，身体竟产生出了一种微微发痒和颤抖的感觉。

    美味总是简单的，且能打动人心。一碗温情的羊肉汤，除了葱花与盐之外，没有其他任何调味品，却能隔着徐然散开的雾气，让人沉浸于那浓浓的鲜、缥缈的香里。

    北风呼啸的冬夜，静处羊肉馆一隅，或细品，或牛饮，哧溜哧溜地一碗羊肉汤落肚后，装着浑身的温暖，心满意足地摆手迈出店门，走进凛冽的风中，轻轻打一个饱嗝，让带一点羊膻的香味在嘴里回荡。那味道，美！

    寒夜的念想，有时很简单：一本书、一个暖炉，或是一碗恰如冬日柔情的羊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