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静 深秋的白昼,我与花对视;深秋的黑夜,虫与花私语;我赏花护花,虫寻花吃花;我看盆花层染,虫吮叶子洞开,两者皆成光阴的印痕。 只是盆之虫不像秋虫唧唧,认识抑或不识的虫儿,有个无声的共性,哪怕吞噬叶子,亦不像春蚕,沙沙地吃得光明正大。菊花盆的菊虎,总黏附于叶面或叶背,像一粒粒尘土,一动不动,若不是菊叶上的小黑点,谁知菊虎竟像饿煞鬼似的不停吸吮,不分昼与夜。碧玉翠绿的长寿花,新叶怎么枯萎了呢?一片实厚的叶片咋会透明了?透过薄膜似的表皮,有条小青虫躺在肉叶间,周身紧裹白丝,像披婚纱的新娘,还有一只小蝴蝶盘旋在这片叶子的上方,难道是在催促懒床的新娘?小青虫偶尔蠕动一下,碧绿的叶面便出现了白玉似的点粒……瞧这一家子,实在不忍心打碎它们的美梦,悄悄地将碧玉“洞房”整体平移。 这个季节的盆之虫,最神奇的要数小金虫,最诡异的要数褐长虫。两虫之名都是我的自造腔(方言,即自己杜撰),前者长在丝瓜盆,后者长在杜鹃盆。小金虫棕背黄腹,背胛锃亮无花纹,外形酷似儿时玩耍的金虫,只是个头比金虫小,不像金虫飞有声。小金虫以寄生丝瓜叶为生,飞舞起来像无人机,爬行却很缓慢,犹如战争影片中的坦克车。无论小金虫栖息还是爬行,它们的扁嘴总是吸吮叶汁,令人想不到那扁扁的小嘴,像锋利的剪刀剪纸一样,竟将一堵墙的丝瓜叶吮得只剩下叶脉。秋风吹来,丝瓜盆里那些或绿或黄的叶子,只剩叶脉,就像一张张剪纸。杜鹃花,至少养了十多年,院子的那株春鹃比儿子还年长,比利时杜鹃落户阳台也有六七年了,从没发现过这种褐色的长虫。它有半个小指那么长,全身褐色,与树枝颜色一样,虫儿为生存,总长天然的保护色。一次发现杜鹃叶出现几处网纹似的枯叶,与杜鹃对视数天仍没找到原因。一次浇水,纳闷有一段枝杆为何水浇不透,才发现这条长虫。长虫的小嘴紧吻叶柄,尾端接触枝杆,这条酷似树枝的长虫,大大超乎我的想象,抲虫离开寄生的枝叶时,长虫嘴吐长丝,尾端像吸盘似缠绕树枝,像上演“藕断丝连”的言情片。 花盆里的虫儿都像妖精投胎似,美妙而各怀绝技。菊花易生虫,当菊花枝头绽出洋葱头似的花苞,蚜虫就来凑热闹。蚜虫,宁波人又称油虫,这种油腻腻的虫儿颇讨蚂蚁的喜好。发现一秘密:哪个盆外有蚂蚁排队,抑或蚂蚁绕盆旋转,那盆花必生蚜虫。初春月季嫩枝上的蚜虫为鹦鹉绿,仲夏荷花苞尖的蚜虫为紫红色,此刻菊花上的蚜虫为褐色。蚜虫像变色龙,蚂蚁则是敢死队。为防蚂蚁的危害,我把花盆搁在水盆上,这样每盆花就像设置了护城河的城堡,可不怕死的蚂蚁总能游过护城河,登上城堡觅食。我不得不戴上老花镜,套好白手套,手执细竹针,像打歼灭战一样追赶蚂蚁,眼看追捕成功,眨眼瞬间,蚂蚁吐丝像空降兵一样从枝头着陆,钻入泥土……蚂蚁与我斗智斗勇,一会儿盘旋,一会儿空降,无奈我不得不摘镜搁针,宣告自己“战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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