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8版:三江月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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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2月17日 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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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菊

    □王秋女

    每年到了11月初,桐乡的杭白菊就进入了采摘期。其实老底子采菊花的时间没那么早,要等到立冬过后菊花进入盛开期时才开始采摘。但现在的杭白菊是从菊米(完全没有开放的花蕾)就开始采摘,到胎菊(将开未开的花蕾),一直采到完全盛开的菊花,价格也是依次从贵到贱。且如今的杭白菊也有点龙井茶的做派,讲究的是喝头茬茶,所以这采摘期是越提越早。

    其实我最喜欢的还是由完全盛开的菊花制成的菊花茶,其美妙之处不仅是因为味道更为柔和,更在于其颜值。取几枚萎顿泛黄的干菊花放入杯中,沸水缓缓冲入,菊花打着旋儿慢慢舒展开来,洁白的花瓣呈现出半透明的玉石感,花蕊也鲜活起来,那点点鹅黄千娇百媚,神奇地几乎完全恢复了枝头盛放时的绝美风姿。

    先生的舅舅家也种了大片的菊花,一到采摘时节,人手非常紧缺,很难雇到工人。我决定周末去帮忙采菊花。

    听说我要去采菊,身边的朋友们都深表向往,在他们的想象里,姑娘们翩然如蝶般穿行在一片雪白芬芳的香雪海中,朵朵白菊随着跳跃的十指飞入竹篓。

    而现实中,采菊不似采茶,杭白菊的植株很矮,只有五六十公分的高度,要蹲着采。蹲着已经够累了,但还只有外围的菊花才能用这种相对轻松的姿势采摘,菊花种得很密,繁茂的花丛里几乎无从落脚,更没有空间可以蹲下来,只能大幅度地弯着腰低着头采。这种姿势太伤筋骨,像我这样的新手没一会儿就累得不行,得不停地直起身扭下腰甩下胳膊腿活动下。而且菊花层层叠叠,好不容易采完上面一层,把花茎一分开来,却发现下面还藏着很多菊花,这种发现并不能给你惊喜的感觉,反而发出一声哀鸣。你自以为已经采了很久很多,可抬起头来,却不过是小小的一个角。

    这个时节,江南的天气并不太冷,可采菊花的人都是起早摸黑,花丛里晨露夜雾沾在手指上,时间一长,十指冰得彻骨,竟是冻得发麻了。天几乎全黑了,舅舅来喊我们吃饭。回去时路过早上刚采完所有胎菊、只剩下绿色枝叶和幼小花蕾的菊花地,在沉沉的暮色中,惊奇地发现这片菊花地竟然又泛出星星点点的白色!原来早上采完胎菊的花枝,晒了一天的太阳,那些小花蕾又蓬勃地鼓胀起来,迫不及待地准备绽放了。这令人惊叹的勃发生机,在这一刻,却让人感觉到某种绝望,菊农的劳作,有时就像普罗米修斯,日复一日,夜复一夜,看不见尽头。

    这么一整天下来,我采了满满两大篮的胎菊,邀功似的拎过去给舅舅看,舅舅掂了掂,说大概有20多斤的样子。我两眼放光地问:“那么多胎菊能卖很多钱吧?”舅舅沉吟了下答:“这几天算头茬胎菊,收购价比较高,13块左右,过几天旺季了还要跌一点。”我脑子里飞速地计算了一下,算20斤,13块一斤,辛辛苦苦忙活了一整天,才赚260块左右!舅舅很淡定地答:“错了,你没减去种植的成本呢!”

    我顿时泄了气,忍不住嘟囔:“就赚那么点,那还不如不种啊!”

    “话不能这么说,虽然现在我们这边的农民基本不靠种地赚钱了,但秋天的菊花、冬天的芥菜头、春天的时鲜蔬菜、夏天的烟叶,我一季不落,偷空忙闲,拾掇下田畈,这儿赚点,那儿拾点,也是积少成多。最主要的是,我们做农民的,把地闲着,哪里看得过去,罪过的!”舅舅这一番话,再平淡朴实不过了,却让我心生感动。

    吃罢晚饭,我们准备回去,刚下班的舅妈和表弟却戴上头灯,准备连夜再去采菊花。不然等到明天早上,打苞的胎菊全盛开了,就不值钱了。而舅舅呢,则在后院的作坊里忙活开来,准备蒸制今天刚采的菊花,自己蒸制好再卖比新鲜的要贵上些许,这个差价可不能让别人赚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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