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5版:三江月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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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01月14日 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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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冷的冬天

    □贾明明

    那是最冷的冬天。

    它的冷,刻在我记忆里二十多年,偶尔想一想,都会觉得通体生寒。

    那年冬天,雪下得特别勤,积得也厚。天从没消停过,不给人好脸色,不是在下雪,就是在化雪。隐藏在雪里的寒冷像浪一样,堆叠着向人身上拍来,一层一层,无休无止。

    北风有时夹杂在雪花里,有时单独行动,往人的屋子里钻,身体里钻。不管你包裹得多严实,北风总能找到缝隙钻进来。它一点点啃噬你的肌肤,拱进你的血管,带来彻骨的寒。衣领、袖口、裤管,在北风眼里都是有破绽的,它顺着一条条细细的缝隙,硬生生挤进来,往人的身体里播散严寒。

    水管到了上午10点多还没能流出水来,水龙头下方垂着冰溜子,好像冬天在宣布:这也是我的地盘,有冰有雪的地方都是我的领地。用水的人开始咒骂,什么鬼天气,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化开!还好有一缸备用的水,用鸭蛋粗的擀面杖敲碎上面那层冰,拿水瓢连水带冰舀到锅里,燃了几把火,冰才开始一点点融化。

    放在屋里的水缸结了厚厚一层冰,父母问我晚上睡觉冷不冷。我违心地说了句,不冷。其实,整个前半夜我的脚一直是冰的。因为这种冰凉,迟迟睡不着。暖水袋被我用得半温半凉,脚还没有彻底暖透。听过一句话,“手凉的孩子没人疼”,脚凉的孩子是不是也一样,这样胡思乱想着。想着想着,困意袭扰了我的眼,感觉眼皮沉沉的,缓缓合上。第二天醒来,发觉自己的脚是热的,具体什么时候热的,我想不起来。猜测,可能是梦里把脚放到了火炉上。

    吃了饭,帮父母洗碗。水是热的,手伸进水里,有一股热流涌进身体。于是想,做一只碗真幸福,每天可以洗几次热水澡。人不行,一个月洗一两次澡就算不错了。

    洗了碗,到院子里铲雪。不经意间,寒风已经在手背上撕裂出几道口子,左手的无名指显得格外粗些,还有点痒痒的感觉。这才意识到,手可能冻了。

    冻了的手指肿胀着,红红的,看起来像胡萝卜,手背像皴裂的树皮。太阳出来一晒,整个手都感觉到痒,又不知该往哪里挠。只能忍着,盼着冬天赶快过去,等春天来了,冰都化成水了,手上的冻疮也就随着化开了。

    那时候,让人感觉最幸福的事就是烧火。母亲一说要做饭,我就麻利地坐在了灶坑前。点了引火,开始往里添木柴。这里大概是这个家最暖和的地方了。家里养的那只猫,也喜欢往跟前凑,安静地卧在我的脚边,享受着灶坑里喷出来的丝丝袅袅的温暖。

    从没有哪个冬天像那个冬天那样冷过。寒冷把人圈在自家小院,懒得挪动一步。一家人轮流贴着煤火取暖,可还是有人时不时打个哆嗦。身上的衣服裹了一层又一层,一个个看起来像石磙。可这,还是难以抵住那个冬天的寒。

    屋里屋外,就煤火边上有点热气,再难找到一处暖和的地方。被窝里都是凉的,永远暖不热那双脚。

    就没见过那么冷的冬天!

    后来的冬天好像没那么冷了。或许也冷,只是因为有那个最冷的冬天做参照,才显得没那么冷了。

    那时,应对寒冷的手段太少,没有暖气,没有空调,连电热毯都没有。人们就拿几根木柴、几个煤球硬扛着,熬过一个个寒彻骨的冬天。

    有一天我到了江南,才发现,原来冬天可以这么暖,这么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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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