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5版:三江月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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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01月19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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橱中岁月

    □安殷

    小时候,家中有个老橱柜,放在二楼西间的最里面。

    橱柜不是父母结婚时的家具,而是祖父前妻的嫁妆,和父亲睡的百工床、床头柜是配套的。柜子快有百年了,老物件抗用,保存得还是很好。柜子面板深褐色,被母亲擦得油光锃亮,有了包浆,也就有了岁月的痕迹。

    柜子有三层,可以拆分。最上层是玻璃柜,放了几个坛坛罐罐,里面装着什么,会不会有好吃的?这个问题一直吸引着小小的我。我知道开柜门的时候,把手处要往上提一下,才能顺利开门。下层较宽,可以放上几条被子,更多的被子是放在旁边的被子柜里。柜子前放了两个方凳,木料很好,很厚重,压手得很,我踩上去刚好可以够到最上层的橱门。

    我最感兴趣的当然是中间层。可是这层有锁,一把老式的铜锁。见过几次母亲开柜门,我当然知道那把黄铜钥匙放在哪里。就放在被子柜上面的梳妆盒里,梳妆盒应该是母亲的嫁妆,不是很精致,打开后背面有“大海航行靠舵手”的语录。寻找钥匙像是在探秘,我先打开梳妆盒的锁扣,拿开上面一层,才看到放在梳妆盒下层的钥匙。

    开柜门一般都是在父母不在的时候。钥匙下面系着一根红绳,有点分量,我插进锁孔,顺时针旋转,再往外拉右边柜门上的铜拉手,“吱呀”一声,柜门开了。想打开另外那扇柜门,要拿下挂着的铁钩子。柜子里面有两层,中间是两个抽屉。上下两层放的多是母亲认为贵重的衣服,还有毛衣,一家人的衣服把这两层塞得满满的。

    关键是两个抽屉,家中的秘密仿佛都藏在里面。我轻轻地拉开左边的抽屉,看到一侧放了一些票据,如粮票、油票等,还有户口本和土地证。有时会放着信封,里面有一些十元的纸币,这是父亲刚发了工资之后。对于现金,我不敢偷拿,父亲是会计,对数据敏感,放了多少钱,他心里有数的。实在需要钱了,我会向母亲要,只要有正当理由的,母亲一般会给我几块钱。一个布袋里放了一个金戒指,上面是嵌宝石的,只是宝石已经丢了,顶上是空荡荡的。我从来没见母亲戴过这枚戒指,听她说,是奶奶送的。还有两枚银戒指,我知道是用银角子融化后做成的,走村的银匠加工的时候,我就在旁边,记得是二角的银角子。而银元是放在一个布袋中,上面有绳子可以封口。银元起先有好几个,后来就只剩下两个,头像还不一样,父亲说一个是袁世凯,一个是孙中山。我不知道这个值多少钱,母亲说以后我们姐弟俩一人一块,会分给我们的。大人说,鉴定是否是真的银币,可以用两个指甲捏住银元的两侧,猛吹一口气,放在耳边听,能听到嗡嗡作响的,是真银子。我试过多次,每次都能听到嗡嗡的声响,就会觉得心安,感觉自己很有钱的样子。边上还有一个银项链和银手镯,暗白色,不是很亮,母亲说是我小时候戴过的。我试过好几次,把项链伸到最大,也无法套进我的脑袋——难道我的脑袋变得这么大了?

    另一个抽屉中东西很杂。有一些黑白照片,还有很多绒线。有新买的,母亲准备织新毛衣,也有老毛衣拆下来缠成团的毛线。一双皮手套,应该是父亲戴的,但我从没见父亲戴过,他冬天戴的都是普通的面纱手套。还有一大块皮面,一面是黑色,一面是皮的本色,我一直搞不懂这是用来做什么的,已经放了很多年了,但我喜欢它散发出来的皮革味道。

    每次打开这个橱柜,摸摸这些东西,闻闻味道,我就会觉得心安,有种满足感,仿佛是窥探到了秘密。这些有包浆的老物件弥漫着人间烟火气,是有灵魂的。它们和这个家水乳交融,成为我们身体的一部分。

    那是1987年前后,家里的楼房造好没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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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