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红连 今年的冬天奇冷,老天爷严威,动不动虎下脸,来个零下6度7度,时不时挟着西北大风大放冷气,严寒被无情地扫荡来扫荡去四处乱窜。苦煞了早起的上班族们,一个个裹得粽子似的出门,穿得熊一样笨重,仍然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好在冷是冷了,天气却晴好,阳光泼金,万物明净,天际蔚蓝得人心里安定。北风、低温、晴朗,年关近了,这样的天气,最适宜制作各种各样的年货,利用空余时光,亲自动手办置几样心仪年味,既解馋,又解乡愁,实在是寒冬里的一大慰藉。 爱人在菜场上班。常言道,近水楼台先得月,往往能买到透骨新鲜的海货,有时相识的行贩朋友帮带成箱的海鲜过来,只收成本价,特别价廉物美。亲友们眼睛骨碌碌盯着,群里一出声,大伙速来,一抢而空。年将至,家人们早早相约晒鱼鲞,米鱼、鲳鱼、白果子鱼、鳗鱼,晒一次,瓜分一次,就连工序复杂需万分小心制作的乌狼鱼鲞,也晒得硬邦邦的,成了美味的年货。 而我,则钟情于酱肉腊肠。虽说市面上猪肉有点小贵,但是现在的人们对于吃,那是一个舍得,只要喜欢,总归能心想事成。不求多,在于精,好好制作,细细品尝,其乐无穷。趁天晴风猛,买一只土鸡或一只土鸭,煮熟了,抹上盐和酒,腌渍一天一夜,用绳子吊起,挂在北面窗下,任呼呼北风吹呀吹,待变成软硬适中的风鸡风鸭了,年前就迫不及待成了下酒菜。当然,这也算年货,不知不觉间,年货的用途已经蜕变,从过去的备年货招待客人,到现在的用年货慰劳自己及家人,是百姓走向富裕的象征,也是备年货这个风俗一直传承下来的一个重要原因吧。过年了,放假了,年货备好了,家人团聚了,任外面风雪多大,窝在温暖的家中,吃着对口的年味,喝点小酒,聊聊天,说说心里话,小日子过着才有滋有味。招待客人时,反而预先订了酒席,时间一到,相聚酒店,推杯换盏,主宾尽欢方散。出来时,自有主人家安排没喝酒的代驾,一个个安全送到家,相约来年。 想起小时候过年,那时年前也办年货,最大手笔是把自家养了一整年的猪拉出来杀了,卖掉一大半后,自家留一些过年。不过那些肉不到过年不来客人不作兴开吃。妈妈总是把备好的年货选一些挑一担送外婆家,余下的,腌的腌、藏的藏,当作来年长下饭。只剩一小部分了,又高高挂起,看得人嘴馋。好不容易来了客人,陪席的我们不会去动那碗肉丸,事先母亲吩咐过,这碗肉丸要招待完分批前来的所有客人,如有剩下,才可分与我们享用。轮到我们去亲戚家做客,母亲又打招呼,说那碗肉丸最好别去夹,如真正想吃,最多夹一只尝尝味道,切不可一口气吃个底朝天。早早懂事的我们,从备年货的过程中懂得了孝顺,了解了生活的艰辛以及父母的不易,没有人责怪父母苛刻,大家欢欢喜喜过新年。 稍大些,村里实行生产责任制,分田到户后,农家人生活渐渐好了起来。冬至一过,母亲用手拉车拉着大米柴火,去临村年糕厂大院做年糕,排长长的队。村民们边排队边聊天,丰衣足食的他们声大气粗,人人脸上喜气洋洋;灶膛里的火,分外火红火亮。腊月廿四掸尘后,母亲基本不做田间农活了,廿五磨豆腐、熏香干、煎油豆腐,廿六炒花生、炒番薯片、包粽子,廿七廿八杀猪、宰鸡鸭,廿九祭祖谢天地,三十就做美食饺饼筒,盼望至亲归来合家团圆。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我成家了。婆家过年也喜庆,年年搓汤圆、做年糕,还要腌炝蟹、晒虾干、剖鳗晒鲞,忙得不亦乐乎。农历廿七八一过,工厂放假,家里的卫生搞得差不多了,镇上菜市场骤然闹猛起来,终日人声鼎沸。年货价格翻涨,贵虽贵,买还是要买的。除了黄鱼乌贼猪蹄牛肉,除夕那天还要到田野上挑荠菜,包香喷喷的春卷。 一晃五十载,时光掠飞,不觉鬓角已然染霜。我们这一代人,大多经历过从贫穷到温饱再到富裕这个幸福的历程,活着活着,人老了,生活却越来越有盼头了。世事如烟,什么都在变,备年货的风俗却仍然在。曾收到友人老远寄过来的年货:一大袋炒花生,又大又壮,整个年过得嘴巴香香的,心里自然记着友人的好,授受双方都乐滋滋的,见礼如见面,仿佛问候对方:过年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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