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在宁波，有不少家庭面临着同样的不幸：因为种种原因，他们失去了唯一的孩子，自己却早早过了生育年龄。他们中的很多人，从孩子离开的那一天起，就把自己封闭起来，除了要面临心灵的创伤，还有逐渐老去后疾病的压力。近日，记者走进几个失独家庭，了解他们的故事。

    儿子走了22年了

    家里看不到一点

    孩子曾来过的痕迹

    鄞州区一个始建于上世纪90年代初的老小区里，今年57岁的老王（化名）自儿子走后在此独居了22年。走进他的家，时光仿佛停止了一样，20多年前新婚时购置的木质贴花家具已经发黄、老旧得看不清颜色。梳妆台上，一个积满厚厚灰尘的台钟还在顽强地走着，它仿佛和这个家庭的命运一般：日子就算再难，还是要过的，时间长了，痛苦会渐渐麻木。

    “儿子走的时候4岁不到，还不会叫爸爸妈妈。”坐在一张破旧的老藤椅上，老王向记者回忆起那个早夭的孩子。一人独居太久，老王话语很少，记者从他的只言片语里，感受到他曾经幸福的过往。

    1996年，老王和妻子迎来了他们的孩子，那是个白胖胖的小子。孩子的降临给这个家庭带来无尽的欢乐。那个年代，新婚的小俩口有一居室的商品房，算是条件很好的了。家里的全套家具就是那个时候买的，老王记得，月工资只有一两百元的时候，那套家具花了2000多元。

    孩子长到半岁的时候，老王和妻子感觉不对劲：儿子和普通孩子相比，显得有些呆滞，动得很少。夫妻俩把孩子抱到医院，得到了一个让他们心碎的结果：脑瘫。医生判断老王的孩子病情很严重，很可能无法长到成年。

    这以后，夫妻俩带着孩子四处求医，一次次抱着孩子满怀期望地出门，又一次次失望而回。孩子的病把这个家的欢乐带走了，四处求医花光了家里的积蓄。看着日渐困窘的家和一点起色都没有的儿子，夫妻俩的怨怼也多了起来。他们常常争吵，但即使两个人吵翻了天，儿子也不会有一点反应，不会说话，不能自己坐起来。

    儿子在还不满四周岁的时候，走了。过了不久，妻子也和老王离婚，离开了这个家。留给老王的，除了一屋子的回忆和寂寞，还有一大堆的债务。这以后，老王埋头打工还债，但不幸的是，他又下岗了。20多年来，老王一个人在这个曾经温暖的家里艰难的活着，他最怕提起过去，很怕人家问起自己的孩子。如今家里没有留下儿子的任何一点东西，连一张照片也没有，好像这个孩子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一个人独居久了，老王也变得越来越沉默。最近他的脚做了手术，一直病休在家。今年的年夜饭，因为疫情的关系，他也没有和兄弟姐妹聚在一起，一个人的年夜饭并没有准备太多，小棉袄社区服务社送来的3只鸡，放在冰箱里也还没动过。说起未来，老王最担心的是自己的身体：“不要生病就好了。”在失独家庭中，很多人都有老王一样的想法，怕老、怕病、但不怕死。

    女儿的房间18年来一点没变

    家里有女儿爱吃的东西，他也会放一份在照片前

    距离老王家几百米远，是宁波市小棉袄社区服务社，这是一个服务关爱失独家庭的公益组织。负责人陈红英在社区工作多年，熟悉周边每一个失独家庭的情况。“像老王这样的失独老人虽然家庭困难，但总算是走出来了，还有的失独家庭一直走不出失去孩子的痛苦阴影中。”

    陈红英去过一对失独夫妻的家。18年前，他们还在读高中的独生女儿因病突然去世，这以后，父母的天塌了，特别是深爱女儿的父亲一直沉浸在悲痛里。18年来，这位父亲悉心保留女儿房间里的点点滴滴，所有的物件和摆放的位置就像女儿生前一样。冬天，他会给女儿的床换上厚厚的棉被，太阳出来了，自己的被子晒一晒，女儿的被子也要晒得香喷喷的。夏天热了，自己睡凉席了，女儿床上也换上干净的凉席。女儿的床头，她生前最爱的毛绒玩具18年来摆放的位置没有变过。遇上家里有女儿生前爱吃的西瓜、爱吃的菜，这位爸爸第一个想到在女儿的照片前放上一盘。

    失去心爱的女儿，妻子同样伤心。女儿刚走的时候，她曾无数此地想和女儿一起去了。但既然活了下来，她就不想时时刻刻活在过去，她也曾劝过丈夫：女儿已经不在了，爱吃的东西是不是在她的忌日摆一摆就可以了。但这位父亲却固执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重复着这一切；“我女儿爱吃的东西，怎么能不放呢！”也许只有这样，才会让他觉得女儿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这也许是让他顽强活下去的唯一勇气。

    ●延伸阅读

    目前我市49岁以上的失独家庭有3000多户

    在一次座谈会上，多位失独家庭齐聚，有位老人最担心的不是自己老了怎么办，而是担心自己去世后儿子的墓地会不会无人打理。这位老人给儿子的墓地管理费交了20年，他放心不下的是，20年到期后儿子的墓地会不会被废弃。

    陈红英说，更多的失独老人在孩子去世后把自己封闭起来，很少和亲友见面，从社交圈隐退，从老年大学退学，平常生病住院最怕别人问起孩子在哪里。即使是和同样失独的家庭聚会，大家也很有默契地只谈吃喝，只说天气，孩子永远是他们话题里的禁区。

    据了解，目前我市49岁以上的失独家庭有3000多户。

    “孩子是父母心中的太阳，即使太阳被乌云遮住，人生的航程依然要前行。”在宁波市小棉袄服务社的墙壁上，写着这样一句话。就像小棉袄成立的宗旨，温暖每一个失独家庭，大家一起抱团走下去。记者 孙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