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存

    认识贺江北兄有十多年了。他开过一家小餐馆，生意很不错，上海、台湾等地的客人都会慕名光顾。我和他有些年未见了，想来日子过得蛮滋润吧。

    开一家馆子，曾是江北兄的梦想。可当年的农家子弟要实现这样的梦想，谈何容易？可不管怎样，他是做到了。这中间的沟沟坎坎、苦辣酸甜，又怎么能与外人道，冷暖自知。当年开餐馆，启动资金有大半是向朋友借的，压力山大。他烧菜的手艺好，经营却是外行，一切都得从头学起。

    想当年，初中毕业的贺江北，不读书了。父亲怕他这样下去，会把人废了，就托人在饭店帮他找了份跑堂的活。服务员的活不轻松，擦桌子、拖地、端盘子、跑腿，什么杂七杂八的事都要做。一天到晚不得空，陀螺似的转不停。江北也是不甘心就这样一辈子当服务生的，他想学点手艺。有时饭店的生意清淡，他就会跑到厨房间，看那些厨师师傅们切菜、配菜、烧菜。他也不闲着，活络地给他们打下手，勤快地拿这拿那，很快就混熟了。大师傅们也喜欢江北这个小伙子，就时不时地教他一些切菜的手艺，还拿萝卜和白菜给他练习呢。江北兄不笨的，时间一长，也渐渐喜欢上了。都说兴趣是最好的老师，一旦喜欢了，学起来就进展神速，再大的困难也不怕了。中午的时候，别人休息，他就偷偷地练习刀工。冬天冷，手都生了冻疮，他就到寝室，将手裹在妈妈织的毛衣里焐热了，再继续去练习。

    学手艺，要眼勤、手勤、脚勤、脑勤，要会吃苦，方有成功的可能。一般给新手上灶烧菜的机会很少，可还是让江北争取来了。炒、溜、烹、炸的烧制，他逐渐开始掌握，有时还为自己能烧出一盘好菜而欣喜不已。

    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他去宁波商技校考初级厨师证。那会，他已经在几家饭店做过厨师了，炒菜也渐渐入了门道。考级是对他所学的一次检验。初级厨师证考试顺利通过，他也由此认识了那里的几位老师。其中就有宁波本帮菜的传承人戴永明和面点师柴雄。他也知道了赫赫有名的宁波十大名菜，原来是在城隍庙的烹饪大赛中顶出来的。他在心里对这些曾指导和帮助过他的老师们心存感激。

    新世纪之初，江北在东港大酒店偶遇曾柯言。这位来自香港的厨师与他一见如故，相谈甚欢。贺江北想拜在他的门下。曾师傅是世界顶级的烹饪大师，轻易不收徒，可他还是被江北的诚意打动了，满足了他的心愿。

    有了曾师傅的悉心指导，加上江北的勤奋好学，手艺突飞猛进，很快就成了青年中的佼佼者。但江北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他不骄不躁，依然保持一份平常心，炒好每一个菜。期间，还根据宁波沿海的地域特色，研发了腌制系列和土家菜系列，很受顾客的欢迎。这些菜系后来都派上了用场，成了他自己菜馆的主打菜。

    他后来虽说自己开了餐馆，当了老板，可事无巨细，还是亲力亲为。排菜单、买菜、炒菜都是自己一双手。一来他是想把牌子打响，招揽更多的回头客。二来也是对自己的手艺充满自信，总觉得别人上手反而会耽误事。那样，他倒是名副其实的厨师了。别看他虎背熊腰、五大三粗的模样，穿上白色的工作服，一到灶台，倒真像回事。等他结束了灶头的工作，会用抹布将灶台擦得干干净净，不留一点污渍。他说，一个好的厨师，得将灶台的每一个细节都做到位。

    客人渐渐多了，于是，他选中了靠河边的一幢房子，面积比原来大了好几倍。他自己设计图纸，找人装修……江北依然是每天炒菜，雷打不动。他一年也有几十万的收入，小老板当得稳稳当当，可他还是喜欢别人叫他厨子。他是个实在人，不管是事业还是生活，都是一步一个脚印的，很踏实。他认准了的事，就会一直去做。我其实是很羡慕的。我自己也曾是一个厨子，就是受不了别人的冷嘲热讽，放弃了，到现在都一事无成。事后想想，哪里有别人什么事，人生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

    我和江北好多年未见了。也不知这些年，他在忙些什么。有时候，我会翻出以前一起拍的照片，看着看着，思念的潮水就这样朝我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