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茂荣

    稚嫩懵懂，聪明可爱，这些青涩的男孩子，宁波话称之为“小歪”。实际有音无字，勉强用“小歪”注音，音并不准确，但意思竟然如此吻合。如果把成人世界看成“正”，那么这些男孩子的世界无疑是“歪”的。有大道不走，哪里有个水坑偏偏就走哪里，猛踩一脚，水花四溅，然后哈哈大笑。看见两只蚂蚁打架，蹲在地上看半天，站起来时，电话手表可能丢了，但不急，急的是哪只蚂蚁胜利了。平时，家里红领巾要批发一箱，只有出的没有进的。如此等等，不胜枚举。

    这里描述三个“小歪”给大家认识一下。

    认识博公子有三年了。其时博公子四年级，胖而温润，圆而有形。不笑时眼睛大而明亮，笑时眼睛眯出优美的线条。两个小酒窝，总是和成年人推杯换盏，当你为时间哗哗流逝着急时，他用小酒窝盛满少年的欢欣；当你为他碰到知识的沟坎而焦急时，他用小酒窝盛满人之初的舒坦。他关注的核心不是成人世界的风景。你整天计较分数，和别家孩子比拼有多少小红花。可是，他更关注是否有外星人，关注三国里的吕布到底有多大力气。他在图书馆能看一整天书，能看到成年人并不能发现的内容，能从成人世界的边缘处找出闪光点。你会发现孩子的频率的确和你不一样。比如，他路过街边，他会去计算两边人行道有几排地砖，盲道有几条梗。没有任何成年人去干这种无聊的事。他会干。

    成人世界建立了一个庞大而琐细的知识体系和社会体系，轨道很远，却很窄。要把孩子的轮子套在这个轨道上奔跑，成人们用尽一切手段。

    为了缓解成人和孩子的对立，成人用了鼓励，孩子用了笑脸。博公子的笑脸你找不出一丝杂质，是如此的单纯和灿烂，让你无法去扭曲他的追求，改变他的愿望。也许他在用笑脸影响你的频率，让你和他一起演奏人生成长的交响乐。

    弘公子穿的棉袄都会掉，掉一件又一件。名牌新款舒适帅气，成人的价值观在他那里可能不如一只蚂蚁。他在跟踪一只蚂蚁时脱下棉袄，蚂蚁走多远他心就走多远，他关注蚂蚁，不会去关注棉袄。他眼光柔和聪慧，从不正面和成人对立。但“小歪”的本能会唤起他在成人的世界中去寻找自己的童话角落，那里宁静而单纯，没有成人的喧嚣，他可以静静地看书静静地思考。孩子的成长实际有自己的时序。弘公子倔强地维护自己的精神领地，是想让自己的鲜花和树木茁壮成长。如今，他能经常骑车过多个红绿灯路口，就是宣示自己成长是内在的必然。也许，多年后回想，那些稚嫩的动作成为人生的珍藏经典，在成熟的人际当中成为点燃美好的火种。

    石公子进门鞋带必定是拖得长长的，你觉得他可以花很长的时间去观察窗外那棵树，而不愿意弯腰系一下鞋带不可思议。他有时会兴致勃勃地调动所有的语言储备去和一个女生较量俏皮话，那可能是另一种语文的学习方法，虽然这种学习是如此本能和隐蔽，他不知疲倦。硬性的学习在理性没有消退前他会无比专注，一旦自由散漫袭来就是有九头牛也无法拉动他。他的世界和成人世界交叉而行，频率合拍他就是别人嘴里的邻家孩子，频率不合他就会在自己的世界里翱翔漫游。成人需要适度拽着风筝线，敏锐捕捉他天空的风速和高度，时而紧时而松。培养孩子的最大压力也许不是花钱多少，而是自己的敏锐感悟能力受到的挑战。一句松紧适度的话，想要做到却很难，有时让你感到无所适从。

    但不管怎么样，“小歪”们成长的过程是他这个人生阶段最为精彩的风景线，如果你愿意写日记，记下的将不是宏大宽博的文学作品，而是独一无二的文学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