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美芬 每个人都有一个童年,曾经甜蜜也好苦涩也罢,经过岁月的沉淀都会如陈酿般醇厚,令人陶醉。 记得那年我十一岁,还是个在孙家境村的老祠堂里读四年级的小女孩。那时读书倒是很轻松的,放学后也几乎没什么家庭作业,只是回到家里总有做不完的事,诸如纺棉纱、割猪草、压麦秆辫子之类。当时整个村子里都没有一台电视机,一个月看不了两场散场电影,娱乐活动少得可怜,上半年最盼望的无非是过“六一”儿童节了。设立在孙家境祠堂里的学校是全公社的中心小学,叫龙南公社同心小学,全公社的小学生每年的“六一”都集中在这里过。我真羡慕那些外村来的同学们,可以趁此机会到外面玩。没想到的是,这一年的“六一节”居然是个例外,让我如愿以偿了,因为老师说,今年的“六一”要到沙河大队新建的大会堂去过,这真的让我喜出望外。 知道消息以后,我兴奋了好几天。从没单独出过远门的我,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到外面放飞自我了,当然我还有那么点隐秘的小心思:沙河离家有六里路,看来是要在那里吃中饭的,毕竟不好带饭出门吧?那么,这次无论如何总得让父母给我两角了。于是,在家说起此事,提了要求,不想母亲面孔一板:“买饼干?说得轻巧,到你沙河头阿姨家里去吃不就好了。”我的心凉了大半截,母亲有两个妹妹,一个就在沙河呢,我是知道的,也大概认得方向,但要让父母买糕食,这绝对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过了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了,于是我马上说:“我一个人从来没去过,认不得路,万一找不到呢,你们总不能让我饿肚皮吧?”说着,我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父亲。知女莫若父,父亲哪里会不知道我的小九九呢,倒也没说破,只是向我眨了眨眼睛,看到父亲给我打的暗号,我会意地笑了,母亲朝父亲拉下了脸:“都是你惯坏的。” 当天早上我起得很早,拿着父亲给的粮票和两角钞票到小店里买了二两半的动物饼干,按捺不住兴奋之情先吃了一头“牛”,果然如记忆中的香甜可口,真想再吃一头“猪”,好不容易才忍住没继续吃下去,万一真的找不到阿姨家咋办呀?我把饼干分装在两个裤袋里,时不时摸一摸,生怕它们会跑了似的。这天的天气似乎也比平时好,阳光明媚,碧空万里,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了,走路一跃一跳的,以致于同学们看我的眼光都怪怪的。 那天台上演的是《红灯记》还是《沙家浜》的选段,同学们表演的是什么节目都已然忘了,只记得我一边看演出,一边隔一会儿吃一个饼干,简直吃得不亦乐乎欲罢不能。演出没结束,竟把饼干吃了个八九不离十,摸了下只剩下袋底几个了,数了数,只有十来个了,才不太情愿地住了手。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按照原计划走到阿姨家里去,结果在桥头碰上了正等着我的表弟和表妹。表弟一见到我,就从骑着自行车赶热闹场卖棒冰的人那里买了三根棒冰,每人一根,我忙把余下的饼干都分给了他们。 父亲晚年住在我家,我每每给父亲理发的时候,都会说起这事,父亲笑着说:“你是小囡,你一出生,家里的条件慢慢好起来了,你姐你哥小时候更苦呢。” 是的,可怜天下父母心,谁不想自己的孩子有一个幸福的童年,一个要什么有什么的生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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