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6版:三江月 上一版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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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06月09日 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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栀子花 白兰花

    □桑飞月

    江南夏雨里的栀子花,清新素雅。每次看见,都有种想上前与之搭讪的感觉。

    与一株花儿搭讪,它多半是不理你的。知趣一些,在它旁边坐坐好了。坐的期间,你可以以鼻为管,悄然吸气,把自己这个瓶子吸满,然后带走。再不然,就当个采花大盗,直接劫它回家,插于瓶中,体会那种“有朵簪瓶中,无风忽鼻端”的情味。但就是,瓶中栀易萎黄,貌似不情愿被劫。不想,明代戏曲作家高濂竟有方,他在《遵生八笺》中记道:“栀子花,将折枝根捶碎,擦盐,入水插之,则花不黄。”试过一回,好像还挺有效,就是不知栀子花可高兴?

    栀子花种类很多,有大叶栀子、小叶栀子、黄栀子等。我喜欢的,是那种花叶肥大的大叶栀子。栀子花以肥为美,韩愈有诗曰:“升堂坐阶新雨足,芭蕉叶大栀子肥。”大叶栀子,肥如白牡丹,然而,这种肥,被墨绿的叶子一衬,又显得素雅起来,所谓肥而不腻。附近的公园里有种,其中一棵临湖,半个身子探在水面上,又常令人想起一句词——临水照花人。

    大叶栀子能长很大。有次在乡下,看到一棵栀子长得比栅栏还高许多,挂了一身花朵,美极了。

    和江南本地的朋友们说起栀子,她们通常会想到祖母辈的人。据说旧时的江南女人们,喜将栀子花簪于发际。按照常人的思维,那可能是为了扮靓、染香,但我总觉得有些奇怪,仿佛卖俏。再说,蔷薇、木香也好看,怎没听说有人簪蔷薇木香呢?

    后来有懂的人告诉我,栀子花簪发际,有清心醒脑之作用。经她这么一说,我觉得,理到了。

    夏日,人易困乏,头脑昏沉。在没有空调,甚或没有风油精清凉油的年代,人们常靠草木醒脑、解郁。我乡在中原,没有栀子花,外婆经常会摘些薄荷叶揉一揉,贴在脑门及太阳穴上,像又长了一些大眼睛似的。觉得好玩,我们也常照着贴。贴了薄荷的脑袋,果然更舒爽些。

    栀子花开时,正是江南梅雨季,空气湿热,易滞碍身体机能,令人困倦乏力。这时,簪一朵栀子花,便可帮忙驱除燥郁。

    说到簪花,不由得又会想起茉莉花和白兰花来。它们和栀子花一样,都香,都白,都深受女子们喜爱,江南人称它们为夏日三香花。

    “栀子花,白兰花,五分洋钿买一朵……”这是老上海街头的卖花声。戴一支茉莉花手串,或在衣扣上挂两朵白兰花,和美丽的旗袍一起,暗香摇曳,那可真是一种风雅。

    杭州也有卖香花的婆婆,但多不常见了。早先,在武林银泰商厦的门口,以前总是有位老婆婆在那里卖白兰花。大约是大前年,我路过那里时,特地去寻了她,竟然遇到了,可惜的是,她已经不卖白兰花了,说是进不到货。时值端午,她在卖香包。

    白兰花不如栀子泼辣,冬天在室外会被冻死。所以江南公园里,看不到白兰花树。白兰花在华南地区可长成高大乔木,但在江南,却只能是盆栽,一些花卉市场里尚且有卖。但挎着篮子卖栀子花白兰花花朵的婆婆们,却成了传说。

    卖花的为什么多是老婆婆呢?我想,那是因为作为资深女人,她们更懂得花朵与女人之间的秘密吧。“栀子花,白兰花”,其实是旧时女人们的风雅与遗韵,可惜没有传下来。现在,有了舒适的空调房里,人们多不怎么会感到困倦了,也就不会再想到那以前的事。

    我多数时间在家工作,以求查阅资料方便。无奈家中空调总会发出嗡嗡声,我不喜。不开又觉得头脑发昏,这时就想,若是有白兰花栀子花在,那该多好!有一年,我买了栀子花,也买了茉莉花。但是不久,它们都相继丧命。看着心疼,便也不再暴殄天物了,每天跑去看湖边的大栀子。

    世界在大踏步地向前走,致使一些美好的事情,不知不觉地就被遗失在了历史的长河里,变成了传说,偶尔在它以前常出现的某段光阴里被提起。如今,我所能感慨的是,还好,栀子花还在,还在野泼泼地四处开着。岁月在流逝,逝去的,我们都抓不住,唯有对眼前的爱着惜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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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