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军 六月,可爱的时候似乎只有傍晚。退去了一天的酷热,天地间杂乱的声音渐渐平息,晚霞殷红,飞鸟点点,相与而还,河上是晚霞和世上人家的倒影。 于习习晚风中信步游走,“前念已断,后念未起”。忽而邻家的栀子花香扑鼻而来,“花气熏人欲破禅”,这阵浓郁的芳香像一阵风吹皱了心底一池春水。 十多年前就读于宁大文学院,酷爱读书。日暮时,吃完饭,略作散步,便去图书馆,固定的楼层——三楼,这一层是原宁师院旧藏图书,大多数的书籍比我的年龄都大,整一层楼都是老书的古味。固定的位子,那桌子是上个世纪90年代的写字台,方方正正。 一个夏日的傍晚,熟悉的心境,走到熟悉的楼层、熟悉的位子,不同的是桌子上多了一个透明的花瓶,三四朵洁白肥大的栀子花,浓绿茂盛的叶子。晚风起,吹动纱帘似水波动,花香弥漫,与图书馆中的书香交融。坐在椅子上,我该读什么书?似乎什么书都可以,但又没有一本书合宜。脑海中泛起的第一句话是老子《道德经》开篇第一句:“道可道,非常道”,此时真意,“欲辩已忘言”。 就这样,安安静静,沉思许久,直到夜幕四合。 第二天去时,花还在,一半已泛黄,叶子凋零在桌上。第三天,只有几瓣花留在枝上。曾经的美丽已成为记忆,“一朵花的美丽在于它曾经凋谢过。”海德格尔这句富有诗意的哲言是对每一个曾经存在过的生命的最好注解。 关于栀子花的记忆并未停止,因为这种花的花季与毕业、与离别发生关联。 大学毕业晚会当晚,觥筹交错,大家沉醉在离别的忧伤和酒精麻醉后的迷狂中,酒后与朋友一同漫步校园,熟悉的阵阵栀子花香充溢着整个校园。 “摘一朵怎样?” “你摘吧,我更喜欢让它们自开自败。” “哈哈,那好,我来当采花大盗。” 寻找片刻,选了一朵盛开的花折下,用力过猛,掉落了好几片花瓣,震颤了夜的平静。惊枝未定,后方传来熟悉的声音: “确实是摘花的年纪,但是折一朵让父母满意的花可不容易。” 仔细看,是阿德尔老师,一个一身诗意而又安于平静的人,他每天都会在校园各个角落散步,他的魅力就像这栀子花的香味一样,令人神往,但是又那样短暂,大学四年只听过他一节课,只记住他说的一句话,就像图书馆那束花一样。 现在,会留意栀子花是因为毕业季。工作满十二年,送走一届届学生,他们的青春像栀子花一样在绽放,而自己的青春,在这个时节更多的是回忆。“等闲离别易销魂”,初读不懂,词人何等地位,阅历何等丰富,普普通通的离别为何会销魂?如今读懂,鬓已星星。在这栀子花香熏人时,“心情其实过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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