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6版:三江月 上一版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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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07月07日 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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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蝉鸣
不夏天

    □贾明明

    知了声里度一夏,无有蝉鸣不夏天。

    夏天在第一声蝉鸣里到来,在最后一声蝉鸣里宣告结束。农村孩子对蝉的感知格外清晰,蝉,是整个夏天陪他们最久的玩伴。

    蝉未蜕壳之前,藏身泥土里的幼虫,我们习惯称之为“知了猴”。一场雨水过后,院子里出现几个小洞,洞口比米粒大不了多少,薄薄的一层土,用指头轻轻一抠,洞口大开。食指插进去,时常轻易就碰到了知了猴。你逗弄它几下,它的两只前爪用力一夹,顺势就把它提出来了。有的知了猴很有耐心,任你怎么逗弄,手指、树枝、草叶轮番上阵,它就是不上当,躲在洞里不出来。

    判断知了猴是否在家,其实很简单,洞口很小,如一条细缝的,无疑在家。那些指头粗的洞口,是知了猴破洞而出留下的痕迹,这样的洞,知了猴多半不在家了。

    夏天的夜晚,提着手电,在林子里一通照,经常能发现知了猴的身影。它们有的还在爬,准备找一个安全的位置蜕壳。有的已经选定了位置,趴在那里一动不动,背部的壳已有裂开的痕迹,它们铆足劲在蜕变。一双大手从天而降,有人捉了它们,回去一顿爆炒,成了餐桌上的爆炒金蝉。我不认为知了猴是一道菜。不管吃过的人说它怎么好吃,如何美味,我丝毫不为所动。不在我食谱里的东西我从来不吃,比如蝉,比如猫,比如蛇。实在搞不懂,蝉,这夏日的精灵,怎么能与一道菜扯上关系!

    我捉知了猴是拿来玩的,看它蜕变。把它放在屋子里,夜晚它会旁若无人地完成生命形态的转变。它的背部一点点裂开,裂到足够大,头先探出来,再一点点把腹部从蝉蜕里拽出来。整个过程要几个小时。有时等不及就睡觉去了。第二天一早醒来,就看到一只碧绿色的蝉趴在窗纱上,看起来晶莹剔透,如同碧玉一般。经过晨光的洗礼,它的身体开始变黑,翅膀变硬,很快就有了飞翔的本事。有次,一早醒来,看它还未蜕变完成,尾部还留在蝉蜕里。心里一急,顺势把它从壳里扯了出来,不由洋洋得意,以为帮了它的忙。谁知,它的翅膀是蜷曲的,再也没有办法飞翔。原来,生命的蜕变要靠自己完成,不论多么艰难,只有用自己的力量剥去那层壳,挣脱束缚,才能拥有一双坚实有力的翅膀,拥有飞翔的资本。

    蝉分雌雄。雌蝉腹部平滑,没有发音器官,因为发不出声,我们喜欢叫它哑巴。雄蝉腹部有两块盖板,能发出响亮的叫声。天气越是晴好,雄蝉叫得越欢。雄蝉对天气变化特别敏感,天阴时,它的叫声是间歇的,“知……知……”太阳在它头顶就叫,乌云来了就停,大多如此。有人靠近,它出于对危险的感知,也会停下鸣叫。等人走过去,它再接着叫。如果你试图捉住一只蝉,要特别小心,最好别发出一点声响。它特别敏感,感知到危险,唰的一下就飞走了。有时候,它还会喷出一串液体,似薄薄的雨雾。我们开玩笑说,这是蝉的尿,它被我们吓尿了。

    蝉蜕下的壳是一味中药,村里常有走街串巷的小贩来收。我们这些十来岁的孩子常去捡蝉蜕换些零花钱。挽个笆斗,拿根两三米长的竹竿出门。沿着河沿走,眼光在夹岸的杨柳树上不停逡巡,看到蝉蜕就用竹竿戳下来,捡到笆斗里。遇到一棵树上有十几个蝉蜕,就一边乐一边戳,像中了大奖一样。

    农村里蝉鸣嘤嘤成韵,城市里很少见到它们的身影。

    这些年,农村的蝉明显少了。一方面,有人把它当美食大肆捕捉。另一方面,水泥、柏油地面占据的面积越来越大,这样的地面,知了猴再也钻不出来。

    早些年,知了多的时候,院子里几棵树上嗡嗡嘤嘤的,吵得人午觉都睡不安稳,觉得它烦。如今的小院里,没了蝉鸣,觉得夏天的韵味都没那么足了。细细回忆,那些蝉鸣的夏天,收藏了我的整个童年。

    蝉鸣相伴的夏天,那些年里常觉得烦,如今想来,就只剩下好。人生许多事也大抵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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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