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亚伟

    小时候，母亲每年都会在院子里种上一架苦瓜。夏天，架上结出了大大小小的果实。母亲小心翼翼地把苦瓜摘下来，啧啧道：“苦瓜可是好东西呢！”

    可我一点不喜欢苦瓜，它长得也不讨巧，浑身瘤状突起，让人看了心里都疙疙瘩瘩的。味道更是让人无法忍受，那次看母亲吃得香，我忍不住尝了一口，苦且涩，只好吐了出来。母亲却说：“那是你吃不惯！这苦瓜，越嚼越有味，吃到最后，留下满口的清新爽脆呢！”父亲也说：“嗯，好吃！”

    那时候我真的无法理解，口味这种东西，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差异，难道我们的味蕾上有因人而异的识别密码？如果是这样，味觉也应该遗传，我也会爱上苦瓜吧？可我好像天生排斥苦味，真是没道理。

    后来，我看书，书上说苦瓜被称为“君子菜”，因为不管它与什么菜在一起炒，也不会把苦味传给对方。苦瓜有君子的品格，我不由对它刮目相看了。不知是我看书看得痴还是什么缘故，总觉得某种植物有了某种品格便可贵了。

    如今，母亲的小院里，苦瓜种得更多了。自从母亲知道了苦瓜有降血糖、血脂的功效后，几乎把苦瓜当成餐桌上的主打菜了。父亲的血压、血脂都有点高，母亲就用苦瓜来进行“食疗”。这倒正和了父亲的口味，他说：“夏天就应该多吃苦瓜，还清热败火呢！”苦瓜的食疗效果如何我不清楚，但我知道，受父母的影响，我还真的爱上了苦瓜。

    我爱吃母亲做的凉拌苦瓜。她把苦瓜切成薄片，在开水里焯过，用凉水降温，然后放到冰水里冰一下，这样苦瓜的味道更爽脆。再把苦瓜放到白瓷盘里，拌上鸡精、香油、白醋等等，最后再用几根红椒丝点缀一下。边缘有竹叶的白瓷盘，青碧脆嫩的苦瓜、鲜亮亮的红椒丝，单是色彩搭配上就非常和谐。我觉得这是苦瓜的最佳吃法，它不需要和什么东西混在一起，不需要什么东西陪衬，而是独领江湖，一下俘虏了你的味蕾。这种君子之风，是它骨子里与生俱来的。尝一口凉拌苦瓜，淡淡的苦味、脆爽的口感让味蕾兴奋，颇有苦尽甘来之感。

    没想到多年后，我竟然会爱上苦瓜。我们的口味，真的会被时光和经历改变的。这是一个漫长而复杂的过程，就像我们对生活和人生的领悟一样，不同的阶段会有不同的理解。

    曾经我们以为父母的管教是一种束缚，等走到岁月的某一个路口后，才恍然明白，那是爱！曾经我们以为生活永远都是甜的，直到经历了人生五味，方知苦味也是必不可少的味道。苦尽甘来，才是人生真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