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4版:三江月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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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08月17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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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听流水的
声音

    □王剑波

    从都江堰回来已经很久了,但那片水声总还时不时回响在我的耳际。

    那天我们从山坡上下来,汽车朝着都江堰的方向驶去。岷江在车的右边流淌,随着道路的回环曲折和江岸边树木草丛的高低起伏,江水如一道舞动着的青碧绸带,在我的视野里时隐时现。路旁的广告一闪而过,那句“一道都江堰,醉唱两千年”,道出了都江堰的悠久,也使我的心充满向往。由于道路施工,都江堰的大门已经遥遥在望,但却被禁行的标志所阻拦,车子只得绕道而行,那道江水近了又远、远了又近,甚是诱人。

    终于,我站到了“安澜桥”上。抬眼望去,只见岷江水浩荡而来,就像一支由山野莽汉纠集而成的军队,冲峡破隘,一路所向披靡、毫无顾忌;到了这里,这支队伍在两岸青山的护卫下,被重新集结整训,领受新的使命,然后兵分两队,各奔前路。眺望远处,江水似乎是白色的,在阳光下闪烁着银色的光芒;缓缓回望,江水又变成了淡绿色,就像春天泛青的田野,满眼纯净。

    我走过晃晃悠悠的安澜索桥,盘桓在这片山环水绕的土地上。远处,一个举着小旗的导游在向游客介绍都江堰工程,便携式扩音设备发出的声音隐约可闻。而此刻的我竟然有些恍惚,思绪飞到了两千多年前的蜀地。我仿佛看到知天文、识地理的新任蜀郡守李冰站在岷江岸边,神情冷峻地望着率性随意、反复无常的江水。出现在他眼前的岷江,在地势陡峻的万山丛中一路蛇形,此时正从峡谷之中迅猛冲出,进入平原时水速却突然减慢,夹带的大量泥沙和岩石随即沉积下来,淤塞了河道。天开始下雨,雨势滂沱,岷江骤涨,洪水肆无忌惮地向两岸泛滥,村庄、农田即刻沦为泽国;而转眼之间,又是烈日曝晒,流断水涸,赤地千里,饿殍遍野。李冰在江边徘徊,久久凝思;慢慢地,他转过身来,环视着苍翠的玉垒山,似乎明白了什么,也似乎下定了决心,眉头渐渐舒展,神情也变得开朗而坚定。此后十八年,李冰父子率领百姓,披霜踏雪,风餐露宿,在前人治理的基础上,建成了都江堰水利工程。从此以后,岷江一改野性,用它童贞般清澈、乳汁般甘甜的水流,灌溉着幅员广袤的巴蜀大地,滋养着稻谷飘香的天府之国。

    一个旅游团队走了过来,嘈杂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回到眼前。我看着石碑上的介绍,“分水鱼嘴”“飞沙堰”“宝瓶口”,这一个个形象化的名字,组成了都江堰的核心工程。这个核心工程建在海拔七百米的岷江弯道上,和海拔四百米的成都平原形成了便于自流灌溉的坡度。岷江水在这里被形似鱼嘴的分水堰一分为二,一支称为外江,顺流而下;一支称为内江,流入开凿玉垒山而成的形似宝瓶口的通道,既可以分洪减灾,又可以灌溉干旱的川西平原。在鱼嘴的尾部、靠着宝瓶口的地方,建有平水槽和溢洪道,当内江水位过高的时候,洪水就经由平水槽漫过飞沙堰流入外江,使得进入宝瓶口的水量得以控制;漫堰的水流产生了游涡,由于离心作用,泥沙甚至是巨石都会被抛过飞沙堰,有效地减少了泥沙在宝瓶口周围的沉积。看着这些设施的功效,不得不对前人的智慧发出由衷的赞叹!而这些工程,全都是凭借地势和水流的自然规律而建造的,虽没有现代水利工程的巍然大坝,却历经自然灾害和战火的考验,几千年后还在发挥着作用。后人将此治水经验总结为“乘势利导,因时制宜”“具湾截角,逢正抽心”,至今仍被应用。距离都江堰一箭之遥,就是道教发源地青城山。据说余秋雨曾写下“拜水都江堰,问道青城山”的题句,其实,李冰就是得道者,这个道就是“道法自然”,就是顺应客观规律。由此想来,问道也不必一定要去青城山……

    天色向晚,周围渐渐静了下来。我返身走上安澜索桥,再次从高处眺望都江堰。我脚下流淌的已经不是两千多年前的江水了,但谁又能说流水无意、岁月无痕?不废江河万古流,都江堰这座江河上的丰碑,将与世长存。江风从远处吹来,带着湿润的水汽,仿佛是这条古老江河散发出的青春气息。随风传送过来的还有江水流动的声音,像管弦弹奏,又像锣钹敲击,似在倾诉,又似在歌咏,一声接着一声,绵延不绝,以至我已经走得很远,那流水的声音仍清晰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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