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海波 又到了梭子蟹丰收季,也是宁波人狂买海吃梭子蟹的日子。每年从五月份封海禁捕,让大海休养生息后,将分期分批开放海捕,而八月份梭子蟹开捕,可谓是打响了开渔的第一枪。我们的舌尖在离别大宗海鲜几个月后,成群结队的海鲜又重返餐桌,故而这梭子蟹也称得上是海鲜登陆的先头部队。 对于梭子蟹,其实宁波人最通俗的叫法是白蟹,应该是其腹部呈白色而得名。所谓梭子蟹,是因其体形像织布的梭子而得名。学究气更重的又叫“三疣蟹”,缘于其背壳中央有三点呈疣状突起。我一直觉得汉语是最富形象化和想象力的语言,一旦入门就会触类旁通。比如命名法,常以一种常见事物喻名另一种事物,打喻形象,让人便于记忆。仅以海鲜为例就不胜枚举,用梭子喻名白蟹就是典型的一例。还有用瓜子喻名的“海瓜子”,把形体美如飘带的鱼叫“带鱼”,把善以释放墨汁作逃生掩护的叫“乌贼”,把长着一副龙首的叫“龙头鱼”,还有把形如炸弹的青占鱼叫“炸弹鱼”,把肉质紧实、其貌不扬的鱼叫“橡皮鱼”或“马面鱼”,等等不一而足。 此法用作地名的也不少,仅以宁波的简称“甬”和甬江为例,一种较为典型的说法是,“甬”字是古代大钟的象形字,在鄞、奉两地有山形似覆钟,由甬山而得名甬江,地名是为“甬”也。如今,梭子蟹穿梭于甬城大地,而产于宁波周边东海的梭子蟹,以其肉质鲜美、产量丰盛,名声也响若洪钟。 作为一个老宁波人,在“蛰伏”了一个休渔期之后,对市场里飘出来的浓郁海鲜味有天然的敏感,仿佛有了这来自大洋深处的味道,这市场才是完整的。而这时节于我们,也大有无蟹不成宴、无蟹不欢的“强迫症”。于是,在一个蟹肥黄满的日子,我直扑附近菜市场抢头茬蟹,一解久别野生海鲜之馋。 一进市场就把我看乱眼了,满世界都是养在水里鲜龙活跳的梭子蟹。对于老宁波人来说,梭子蟹的新旧印象反差着实很大。记得我们小时候,很少看到活的野生梭子蟹,一旦被捕上船,离开海水蟹就死了。而如今大部分摊位卖的都是活蟹。我还曾以蟹钳是否绑有橡皮筋,作为判别养殖蟹还是野生蟹的方法。但据说如今野生活蟹也是一只只被捆上了皮筋,以防相互搏斗掉钳。这对于一直固守着“野生蟹不活,活的是养殖蟹”观念的我,难免有些内心挣扎。 抵不住吃野生蟹的诱惑,我来到一个活蟹摊位前,以高于市场平均分贝的声音问摊主:“这是野生的吗?”不料摊主嗤之以鼻道:“这话问的,现在这季节还有谁吃养殖蟹?”我真觉得很多摊主都是优秀的心理学家,他这话,一下把我的面子和对他的信任度推到了峰值,我当即在这个摊位挑了几斤活蟹,以时不我待的速度返回厨房。 回家上锅一煮,满屋子都飘满了大海的味道,是那种吸几口就能让人咽下去几口饭的鲜香味。按我的经验,梭子蟹无论蒸煮,时间都不能太久,鲜蟹的魂是经不住火煮蒸腾的,不然蟹肉会紧实变柴,肉与壳也较难分离。尤其是肥壮的梭子蟹,只要煮到蟹黄外溢、浓香扑鼻,即可出锅上桌。 煮好的大蟹蟹肚子还是一如既往的白皙,而背壳已经由青灰色变成了红色。趁热打开蟹壳,这季节虽然没有蟹膏,但蟹汁欲滴、黄如浓浆、肉如鸡丝,咬一口下去,仿佛一辈子吃过的美味都浓缩在里面了。于是心生感恩,感慨和感谢大海,赐予了我们这么色香味俱全的美食。 还要感谢日新月异的技术进步,先进的捕捞技术和设备,几乎把我们与大海拉近到了零距离,使人们无论离开大海多远都能感受到她的滋养。我曾经通过网店给在北京的儿子寄过梭子蟹,第二天他们也能吃到与我们这里一样新鲜的大白蟹,那吃蟹时的啧啧声与赞叹声形成混响,通过视频不断传来。于此,反倒觉得我这个老宁波落伍了,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抱守着“野生蟹不活”的老观念,很有些老宁波人不认得宁波新城新路新面貌的感觉。那好吧,让我们走起来,与这个大时代同步共进,直听得“鼓楼沿夜胜日出,暮鼓不与晨钟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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