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4版:三江月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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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08月31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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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角葡萄 爬满架

    □虞燕

    外婆家院子的西北角种了葡萄,木头、竹竿与麻绳组成的简易架子搭起,也是怪,藤蔓似长了眼睛,不紧不慢便攀了上去,而后一路伸胳膊踢腿向前冲,一个不注意,人家已跟架子缠缠绵绵难舍难分了。

    院子里还种有橘子和柚子,木愣愣的,不招人喜欢,哪像葡萄那般灵动,长个叶子都那么标新立异,嫩芽儿在藤蔓上排成一溜,风一吹,颤颤悠悠;吹着吹着,手掌形叶子就占领了整个架子,摩肩接踵地,像搭建了绿色的帐篷。“帐篷”里另有一番天地,潮湿、阴凉,泥土与植物的清香不管不顾地往鼻孔里钻。蝴蝶、蜻蜓是观光客,花枝招展地舞一圈便抽身离去。最怕水蛇,突然从藤架垂下,弯弯扭扭地做起引体向上,这等不速之客总吓得人惊叫。各种不知名的虫儿算长期住户,它们在那里繁衍生息,没事就蹓跶蹓跶,若路遇外婆养的鸡,那基本在劫难逃了。世外桃源并不存在。

    不经意一瞥,葡萄藤上冒出了一粒粒小青豆,密密地挤在一块儿,心想,没那么快长葡萄呀,仔细研究,原来是花苞,嫩生生的。没几天,花苞绿色的外盖转成棕色并弹起。花开了,花瓣微小,茸茸的,似白似黄,像蒲公英,又像一团团雪花,让人心生怜爱。葡萄花低调,花期短,开得最热烈时也不过一簇簇淡黄隐于绿叶间,经过时,沾染了一身清香。

    盼葡萄跟盼长大一样着急,花谢了,三天两头仰着脑袋观望,心里想着葡萄,嘴里直冒酸水。结果仿佛在一夜之间,细而长的葡萄茎上有了一个又一个叉口,葡萄串就挂在叉口上。起初个小、疏落,过段时间,每一串葡萄都已家丁兴旺,出落得绿莹莹、鲜灵灵,且圆胖了不少。它们抱得紧紧的,一起荡秋千。

    每天清晨,还迷糊着就要去捏葡萄。怎么还没软?怎么还没透亮起来?瞅瞅这串,摸摸那串,心里像哪里漏了气。如果自己是神仙就好了,对着葡萄吹口气,就都熟了。忍不住摘一颗放嘴里,战战兢兢咬破,酸汁四溅,舌头恨不得找地方躲起来,小脸皱成了小笼包。残留的困意顿消。

    几个小人聚在葡萄架下想到了法子,等不及葡萄熟,又受不得葡萄酸,那就掺白糖。偷摘下青葡萄洗净,用小刀划开,拿筷子蘸些许白糖,塞进去,合上。觉得好玩,差点把葡萄当汤圆搓。放进嘴里前都多么兴奋,那不只是葡萄,那是集中了我们智慧的一项伟大发明。尽管酸多甜少,还甜得很不均匀,但想想“改良葡萄”来之不易,皱着眉努力地多吃几颗吧。过后,舌尖竟有点麻。

    傍晚时分,阿姨们开始把网搬到了院子,三个人织一顶网,一溜排开,尺板与梭子的叩击声笃笃笃、笃笃笃。我坐在边上缠梭子,忽然就闻到了空气里的甜香,葡萄的甜香。

    “初似琉璃,终成玛瑙。攒攒簇簇圆圆小。”葡萄由青转黄,有的半个脸还泛起了红晕,阳光下晃一晃,里面的籽影影绰绰。葡萄皮变得异常轻薄,不用咬,用牙齿轻轻碰触,瞬间汁水迸裂,好甜!甜中带着浓郁的果香。舌头和胃都贪婪起来,吃完一颗又一颗,完全停不下来。

    葡萄熟透了得摘下来,不然要么被虫鸟吃掉,要么烂掉。葡萄架下,戴着袖套的外婆站在凳子上,用剪刀剪下一串串葡萄。我东指西点,嘴里嚷着:外婆,那里有串大的;外婆,这里这里,葡萄都红了。

    葡萄把塑料盆一点一点堆满,我稀罕如宝藏,心里宁静而满足。

    七夕晚上,我把眼睛撑得大大的,生怕自己睡过去。阿姨说过,九点以后可以在葡萄架下听牛郎织女讲悄悄话。那晚的星星很亮,二阿姨跟小阿姨为哪颗才是织女星争论起来。心想,牛郎跟织女都成了星辰,咋还能讲悄悄话?是不是天上的星星都会说话?

    夏虫啾啾,葡萄叶的影子在地上摇头晃脑,没听到悄悄话呀,我着急。拽住阿姨的衣角问她们听到没。阿姨说,听到了呀,还有洗碗声呢,牛郎攒了一年的碗,织女可得洗一个晚上喽。我郁闷地扯着自己的小辫子,突然想到了:啊呀,可能我太矮了,离星星太远就听不见。央阿姨把我抱起来,举高一点。阿姨们窃笑,说我的想法真有意思。

    一直记得那晚,我头一次跟葡萄架齐高,想象着点点星光正近距离落在自己身上,幸福得手脚不知道搁哪。夜色里,葡萄叶黑黢黢的,像瓦片盖在棚架上。夏夜的风拂过,葡萄架上一片簌簌声,恍若有谁在讲悄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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