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静波

    月亮挂在天幕一角，雍容华丽，泻下一地的银白，如水一般温柔。月光洒在树梢，洒在山腰，洒在天地万物间，如爱人的手，抚平微澜的湖水；似恋人的唇，吻去花草的忧伤；亦如流年的手指，轻轻拂去我眉间散淡的阴霾，寂静，清明。那么，它便是我的月光，是我心中的那片明月光。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片明月光。“月到天心处，风来水面时。一般清意味，料得少人知。”那皎洁清丽的白月光，于张爱玲，是人们忘之不却的心中爱；于李太白，是游子挥之不去的思乡魂。于我们呢？不，我们太平庸，写不出流芳百世的文字去描绘月光；我们太世俗，配不上去谈论清丽脱俗的月光。但置身于柔和的月光中，却仿佛可以洗去我身上的一缕尘、一抹灰。

    月光下的那个小村庄里，外祖父喜欢对月独酌，那青花瓷的酒杯里，盛着月的光华。他在酒杯清冽的米酒中望月，掠去浮光，捕捉人生的圆满。月光铺在他裸露弯驼的脊背上，倍感苍凉。他手中的那杯月光里，是一扇明亮的窗，还是一张崭新的犁铧？他总是用背影面对月光，沉默无言，独饮沧桑。年年复年年，他习惯了独自一人，举杯向月，虔诚地接受月光的洗礼，直到他终于老去。

    月光下，那个别扭的小姑娘，总喜欢跟那一轮明月较劲，总是不停地追问别人：“为什么月亮总是跟着我？我走到哪里它就跟到哪里？”没有人告诉我为什么。我只好继续纠结着这个别扭的问题，直到有一天，我似乎明白了：月亮跟着你，它便是你的月亮；你抬眼所见的那一片月光，它也便是你的月光，那一片光明属于你。

    许多个失意徬徨的日子里，我便会坐在窗前静静地看着那片月光。那洁白的光，如一双温柔的手，抚过心中繁洐的杂草，轻轻地梳、缓缓地理，一点一点清除阴翳，直到月光照亮心房。那一刻，我又会想起月光下的那个小村庄里，外祖父手中那只斑驳皲裂的青花瓷酒杯也会熠熠生光，路旁那垛低矮干裂的土坯墙脚也会生出一簇芬芳。

    我把那个小村庄藏在心里，连同那片月光。

    心情愉悦的时候，我也会坐在窗前赏月，任月光照洒全身，任心境更加清明。月光中，偶尔会有曼妙的琴声传来，会让我突然想到耳聋的贝多芬，想到在月色荷塘边徘徊的朱自清，想到被罚下天界的天蓬，以及一切疲于奔命的芸芸众生。那一刻，我看到窗下的绿苔在月光下越发蓬勃，那只在墙上逶迤攀行的蜗牛也散发傲娇的光晕。

    月光，也令人想到嫦娥的寒凉、玉兔的孤独和吴刚的坚守，也总让人们联想到分离和思念。有人望月思乡，有人对月感怀，但月光却让这种分离、思念和感怀得到了更好的寄托和升华。它可以超越时间和距离，可以超越种族和国籍，甚至可以超越生死……月只有一轮月，但月光却可以普照众生，只要你的心中有月光，你便拥有希望和人生。

    你的心中有月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