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4版:三江月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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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09月23日 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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辜负了扁豆

    □米丽宏

    入秋后,花啊草啊,庄稼蔬菜啊,都陆续沉静下来。半载打拼、总算奔到了硕果累累。浮华一概丢在风里,籽籽果果的端出来,走向了成熟。

    也有例外。

    飒飒秋风里,一边结籽,一边开花,两不耽误的,是扁豆。

    “一庭春雨瓢儿菜,满架秋风扁豆花”。郑板桥这么一说,我们才发觉,扁豆,这豆中又俏媚又粗犷的王,春日萌芽,秋季开花,轻松把住了春秋佳日的两头,度过夏,又奔向冬。蔬菜中,还有谁的生命版图似它这般辽阔呢?

    扁豆开花,演绎的是一个传奇版本。整个夏天,它都默不作声;忽然来一个高超的魔术:哗啦一下子,绿斗篷里,散出了万千蛱蝶。紫的,白的,粉的,是一只只、一串串的蝶,敛翅俏立,笑向秋风。那种翩跹风神,带了一点出尘仙气,时时要起飞离开似的,是秋风的随从。所以,走在扁豆花前,你且不要粗声大气嚷,更不要胡乱走,轻些,再轻些,莫惊了蝴蝶梦。

    扁豆结荚,更是叫人愕然,那简直就是一个女子的成长史。原是青青涩涩、纤纤弱弱,如初六七的弯月亮,是臻首娥眉、微乳细骨、豆蔻年华的小丫头;渐渐长大,一朝嫁与了飒爽秋风,于是,性格也变了,体型也变了,脾性越来越潇洒,面相越来越庞大。

    一枚扁豆荚长到最后,肉肉的,厚实又膨大,竟像人的耳朵一样!

    这,这,这,还是细手细脚的豆族一种吗?捏住一枚扁豆荚,就像捏住谁的耳朵。哟,扁豆扁豆,我这么一扯,你疼不疼?

    扁豆,是如何一圈圈肥起来、涨起来、阔起来的呢?

    虽则这壮硕妇人身材走了形,但瓤里一样是晶莹的心事。一日日秋风暖阳、一场场白露秋霜,腹中豆籽悄悄硬实了,圆圆的,滴溜溜转。豆一侧,还精巧布置了一层白边儿,像卡通娃娃的眼仁儿。

    寒露之后,没几样花儿可看了,而扁豆花还在开着。一蓬绿里,静静的蝶,让人无端想起遥远的故乡,清凉山坳、碎石小径、彩色晚霞、穿透窗棂的虫声儿唧唧……

    忽然就理解了清朝藏书家方南塘的怀乡梦,惯喜游历、四海萍踪的他,一日接到家中老妻来信,信里说到家中的扁豆花开了。他的归乡之思忽地被拨动,随即写诗一首:编茅已盖床头漏,扁豆初开屋角花。旧布衣裳新米粥,为谁留滞在天涯。

    方南塘的老妻聪明,用一架扁豆花,唤起夫婿归乡之思;方南塘多情,用“旧衣新米扁豆花”阐释了家常的温馨。

    听说南方有个有趣的风俗:中秋节,女人走月亮归来,焚香拜月来乞子。方法是,闭着眼睛在篱笆下摸索。第一下摸到南瓜,就会有男孩,若摸到扁豆,则是女孩。

    为嘛?扁豆别称“蛾眉豆”呀。

    看着这扁豆,花如蝶,豆如珠,你是不是有点不好意思呀。自打春天丢下一粒籽,一瓢水都没浇过,土也没松,杈也不打。就凭人家自生自灭,自己发奋,一路经春历夏,终成正果。年来就到了白露节,岁月忽忽,这都在忙乎些啥呢?连窗前屋角的扁豆,你都顾不上瞭一眼。

    说真的,如果你连扁豆的传奇之处都给忽略掉了,咳,那只是辜负扁豆吗,也是辜负自己的岁月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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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