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4版:三江月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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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11月04日 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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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意稻花香

    □童鸿杰

    “村里又要种水稻了!国家统一种植,还给我们补钱。”苍天为证,电话那头的父亲绝对洋溢着久违的喜悦。

    这份喜悦也瞬间感染了我。种水稻来稻花香,稻花香里有丰年。曾几何时,每一个暑假,我都在跟稻打交道。那时候没有机械化耕种,浇水、施肥、拔草、收割、分拣、晾晒,俱是“汗滴禾下土,粒粒皆辛苦”。

    饱满的稻谷压弯了每一株稻秆,弯腰的稻秆又多么适合紧握,适合收割。顺着稻子“敬礼”的方向,用手一拢,另一只手把镰刀压低,轻轻从根处划过,稻子的一生就到了我们的手上。

    稻子弯着腰送上它饱满的一生,我们的祖祖辈辈也弯着腰虔诚地接受。一个割过稻子的人,才知道一根稻子弯着腰所承受的风霜也会来到人的腰背上。我是弯着腰在稻田里割过稻子的人。我懂得那种腰酸背痛、眼冒金星、汗流浃背的滋味,知道那种站在田埂上,风吹过来人就想要绵软倒下的疲惫。那是真正的劳动。

    稻,一开始是秧苗。它存在的意义,好像都是为了有一天稻草与谷粒的告别。

    喜欢稻草。那时候,父亲一说“扎稻草”,我们姐弟就开始把一些散落的稻草拢起,抽出其中一束从上头把它们缠上。看着一捆捆稻草鳞次栉比地立了起来,我顿时觉得成了说书人口中统领千军万马的武将。尽管十来岁的我扎出来的“士兵”有点瘦弱,但也不妨碍阳光围着它们打转。秋天的阳光啊,可以照出闪亮的生命,那生命干净明亮,带着高远辽阔,带着爽朗清香。

    夜晚也有稻草的记忆。有一次农忙结束,父亲吃完晚饭发现外套遗落在了田间,让我去取。回来的时候,遇到隔壁文通大哥拉了一车稻草,我便搭车回来。那一晚,我躺在柔软的稻草上面,晃晃悠悠晃晃悠悠,感觉天上的星星一颗一颗都

    掉进了我的眼眸,银河、宇宙,天马行空的想象四处游走。

    稻草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十几年前,因为父母渐渐老迈,我家的稻田都租给了花木种植大户。有一回,儿子需要做一个稻草人,我就和父亲打了电话,结果他说全村早就没人种水稻了。我不信,开着车去找,果真无功而返,只有记忆中稻草的香味让胸口隐隐作痛。

    如今做稻草人,已不兴自己做了。网上有专门的全套订制,样子精致极了,还有一顶草帽。只是我分不清这戴草帽的稻草人是真正的将军,还是一个傀儡。

    也爱稻谷。每一颗稻谷都可能包含辛劳,包含希望,包含新生。它是一个农民生活的缩影,它可以改变一个人,甚至一个家族的命运。

    每一个农村的孩子都应该热爱稻谷。这种爱,那些朝九晚五带上面具画上浓妆的人一定不懂。除非他也见过绿皮火车开过破晓,见过又软又白的草垛散发微光;见过风到田间,露水消失山野,萤火虫吸引着一群孩子跑过一村又一村。

    那时候,年年期盼丰收。喜欢在丰收之后,看母亲在竹编的席上挑选种子的模样。有些稻谷必须要经过母亲的手回来的。这些被恩宠的稻种,代表它们的同类,带着它们的使命,重新回到土地上,开始新一轮的生长繁衍。同样,在我们家贫瘠的三角地上,对美好生活的渴望也重新铺开。

    稻子多了不起啊!它们历经万水千山,熬过病患虫害,从隆隆的炮声中,从饥饿的呼喊中,从遥远的过去顽强地存活下来。

    那些稻子也连着现在,一代代稻种,把它们从远古承接下来的沧桑和日积月累的记忆传给我的爷爷、我的父亲,传给了我,传给每一位经过日晒雨淋、筋骨洗礼的劳动者。

    当然,那些稻子也会把它们身上的生长密码投向广袤的未来。今天,我的孩子正在浙江大学农学院就读植物保护专业。不远的将来,他们这一辈年轻人一定会在稻田里加入天文与地理、纯真和亲密,加入他们崭新的能量和努力。这样,这些可爱的稻子,必将诗意地栖居于种类繁衍的谱系中,摇曳在锦绣壮丽的山河里,长存于民族复兴的道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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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