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亚儿

    今年的秋天姗姗来迟又格外的短暂，而我们非常幸运地在东钱湖的青山绿水间、在秋风飒爽秋日晴朗中、在迟开的桂花沁人心脾的芬芳里，与高中时代的班主任戚家琪老师再次相聚，彼此心中都是满满的欢喜。

    回想起来，我与戚老师的师生情缘正如今年这金秋，短暂而又温馨。1978年的9月，也是秋天桂花飘香的时节，鄞县横溪中学第一次进行文理分班，整整十个高二毕业班只设了一个文科班，班主任便是戚老师。从1978年9月到1979年7月，我们师生在一起的时间还不到一年，但就是这短短的两个学期中的点点滴滴，成为我一生中弥足珍贵的记忆。

    文科班的老师配得非常强，数学是钟财新老师，他心宽体胖，笑起来像一尊弥勒佛，凶起来则如怒目金刚，数学却教得非常好；历史是桑文磁老师，一脸沧桑，却是满腹经纶；地理曾孝芳老师简直是活地图，他能徒手在黑板上疾速绘成中国地图，地理课生动而趣味十足；语文兼班主任便是戚老师，他的语文课深入浅出，注重精讲多练，让我们既找到了方法又感受到了快乐，写作文从此不再是苦差事！

    戚老师那时刚来横溪中学，师母不在身边，相当于单身，印象中，他几乎是一天到晚都与我们在一起，关心我们的身体，关心我们的学习，关心我们的前途和命运。

    距离高考只有一年不到的时间，而我们的水平摆在那里，大家都心慌，都觉得时间不够用。戚老师也是焦急的，眼镜后面经常是眉头紧锁，一脸忧色，尤其是我们模拟考考砸的时候。但他永远把我们的身体健康放在第一位，越是学习紧张越是关注学生的身体。一年的时间，除去下雨，他都以身作则，每天清早与体育委员一起带领全班同学到校外跑步，一直跑到周夹岙，再原路跑回来。那时没有校服，但同学们年轻健康、朝气蓬勃，一路喊着“一二一”的口号，也是一道亮丽的风景。1979年元旦，学校不放假，为了让同学们感受一下过节的气氛，也为了改善一下同学们久不见荤腥的伙食，戚老师拿出自己平时好不容易积攒的几张肉票，让食堂师傅煮了一大锅肉丝年糕汤。许多年以后已吃腻大鱼大肉的我们，永远记得那一锅肉丝年糕汤的美好和温暖，人间至味莫过于此。

    戚老师备课极其认真，每一个知识点、每一次作文他都分析得清楚明白，而这是要下功夫的。我们一开始不知道他是什么时间备的课，因为我们一起床，他就在身边了，早锻炼、早自修、上课、批改作业、夜自修，他都在。我们那时晚上8：30夜自修结束，9：00熄灯，熄灯前他还要到男生宿舍检查就寝情况。后来有一个男同学经常半夜睡不着偷偷在校园里溜达，每次都看到语文组里还亮着灯，灯下始终是戚老师备课批作文的身影。高考前两个月，戚老师向总务处要到了一间教师办公楼一楼的朝北杂物间，清空后放了十来把椅子，每天大清早到男生寝室抓几个不肯背书、文科成绩不好的同学，到小房间背书复习一个小时，从5：30—6：30，戚老师全程陪同监督，直到高考开始为止。那些同学的历史、地理和政治考试分数在两个月里有了长足进步，他们说身上的懒虫被老师抓掉了。

    高二第一学期开学不久，戚老师发现我们班上的一位女同学旷课了。他赶紧找来同村的同学问情况，结果同学说她父亲病了，弟弟妹妹又多，家里需要她做饭纺麻照顾弟妹，准备让她休学了。戚老师非常忧心，放学后就让那个同学带路，步行一个来小时走机耕路，到女同学家中探访。戚老师苦口婆心地劝说家长，说女孩子只有读书才有希望改变命运，现在高考在即，孩子又很努力，千万不要放弃。如果家里有困难，老师可以帮忙垫付学费、住宿费，再难再苦也就一年时间，熬过去、挺过去就好了！家长被戚老师的真诚所感动，当场答应让孩子复学，并说家中困难自己能够克服，让女儿好好学习，争取考上大学。女同学喜极而泣，一年后考上了师范大学。

    戚老师后来调回平湖与师母团聚。多年后我们曾经结伴到平湖看望老师，得知老师在平湖的那些年取得了骄人的成绩：1988年他担任平湖职业中专校长，把一所普通的职业学校办成了省级名校；退休后出任平湖市新华爱心高级中学校长，期间帮助52名贫困学子改变了命运。1986年他被授予浙江省优秀教师和全国教育系统劳动模范称号。2000年被授予民进全国先进工作者，同年被评为浙江省特级教师。2001年被评为浙江省功勋教师。

    我何其有幸，曾经在人生最关键的那个时间段，成为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师的学生，得到他无微不至的关爱和帮助、批评和教导，从而让我的人生有了一个充满正能量的良好开始。仿佛有一盏灯，照亮了我前行的路，从此旅途不再惘然虚无，一路有光明，有温暖。

    四十二年过去，当时风华正茂的戚老师已年登耄耋，此番相聚百感交集，东钱湖畔，应鹤鸣同学欣吟七绝《寿戚老师八秩》，并挥毫敬赠戚老师，代表了我们学生的共同心愿，祝敬爱的老师健康长寿——黉门灯灺意孜孜，淡泊文章秀一枝。君子自强生不息，愿言百岁饮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