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4版:三江月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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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01月19日 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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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泡澡

    □和风

    寒冬来了,大众浴室里热气腾腾,看到穿梭般进出的浴客,开浴室的老板一脸笑容,好像看到自留地忽然长出丰硕的果实一样,欣然向浴客分烟。浴客们也很高兴,进了换衣室,脱去外套,搓搓双手、跺跺脚,先在热水龙头下冲冲,然后当仁不让地跳进热雾蒸腾的浴池。若水烫,嘘着嘴里发出“啊啊”声,小心翼翼地把全身浸漫在热水中,适应了温度后,又会冒出一句“水再烫一点更好”的话,仿佛滚烫滚烫的水才是寒冬泡浴的不二法门。

    这个时候,身体像泡泡菜一样,全方位无死角地接受热水温柔的抚摸。大概浸泡五六分钟或十几分钟,皮肤红润光滑起来,爬到贴着瓷砖的池边坐好,用毛巾揩擦汗淋淋的身体,身体上的泥垢开始上浮。当然,最好是请一位擦背师傅帮你打磨,他们专业到位,手掌紧缠干燥毛巾,从头到脚、从背到面地擦拭,最后把擦起泥垢的身体,用温水荡涤干净,再打上香皂,人就像脱了一层皮似的轻松。

    寒冬季节,我最喜欢晚来去大众浴室泡澡,频率十分高,晚上外出,多数走在通往浴室的大道上,既当作休息,又当成休闲,已无关乎爱清洁、讲卫生这个话题。反正,我觉得泡澡是一件用不多的钱换取舒服热乎的事。想起孩提时,去浴室洗澡是奢望,要到过年时,母亲才会给我一角钱,说腊月廿四家家户户要掸尘搞卫生,你去洗个过年浴,除旧迎新。但我拿着一角钱,惦记的是离家一箭之遥的桥头小店,每次上学放学经过此地,秃顶的店主像出谷的黄鹂,拖着绵长的声音一遍一遍地喊:茴香豆好来买哩,丁香、玉桂加干草,吃过的同志都知道,不吃过的同志尝味道……百转千回般的吆喝,诱惑得我口水直往肚里咽。

    彼时,我常埋怨茴香豆的核太大,肉太少。但茴香豆有一个特点,享受的时间长,一分钱买到十颗表皮青色又粘着香料、食盐白麸的茴香豆,用舌尖舔着茴香豆的表皮时,口舌生香,味道好极了。但是,我拿了母亲给的“过年浴”钱后,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断然决定去洗浴,闻到飘香的茴香豆只能掩鼻而过。好在生活中偶然会发生奇迹,浴室生意好的时候,我们七八个小屁孩兴高采烈地冲进浴室,卖票的大叔坐在逼仄、狭小的木栏栅的亭子售票间数人头时,懒得站起来,就数得潦草,结果我们少买一张票,一哄而上,省下的浴票钱,大家就买茴香豆、糕干,开心得像捡到了宝贝。

    但是,小时候的浴室不像现在豪华清洁,热水池白乎乎地漂着肥皂泡沫,被搅浑的水很浑浊,环境也一般,没有更衣室,把作为洗浴凭证的竹筹递给拿着长长叉杆的跑堂师傅后,就在座位上脱衣裤。跑堂师傅麻利地把我们脱下的衣服塞进长裤的裤裆里,用皮带抽紧,就像半截的稻草人,再用叉杆挂在长躺椅上方的钩子上。如果洗完澡取衣裤,不使叉杆是够不到的。

    那时候浴室的水是煤烧的,也没有排风装置,浴池烟雾缭绕,看人也模模糊糊,就像钻进浓雾中。在封闭的热水池多泡一会,大汗淋漓,呼吸急促,常看到有的浴客因流汗多,身体消耗过快虚脱得晕堂,直挺挺地躺在浴池过道上,擦背师傅一次一次向他泼冷水,泼醒后,整个人软泛泛的,像病人一样回到长躺椅上休息。

    现在浴室的水由热电厂供应,水质好,浴室的名称也高大上,什么洗浴中心啊、洗浴会所啊,还取名“海纳百川”、“海阔天地”等等。进了浴室大门,穿过走廊是更衣室,浴池敞亮,有循环水过滤系统,水不浑浊,有冲浪、桑拿房,还有擦背、扦脚等服务。有些高档洗浴中心甚至还免费提供晚餐和宵夜,据说一些大妈大叔去这种高档浴场潇洒,称之为“一日游”。

    我很少去高档浴场,倒是喜欢去大众浴室洗个庸常之浴,譬如海曙西河街一带的大众浴室,距家约一公里,浴室虽小,但五脏俱全,有冲浪、桑拿,还能免费喝茶,擦过背或扦过脚的,能免浴资。去年初冬,我外出骑行摔伤,手背皮开肉绽,为防细菌感染,半个月没洗澡,身上自带难闻之味,不敢会朋友、走亲戚。后来,我只能到大众浴室求助,擦背师傅说这事好办,利索地拿出一卷保鲜膜,把我的两只手裹肉粽一样严丝合缝地包扎实,接着洗头、擦背、打肥皂,最后用温水冲洗干净,毛巾揩干。他还略带骄傲的神情对我说:“昨天来了一个腿伤比你重的人,我也给他包保鲜膜洗干净。”

    我去大众浴室次数多了,认识了不少的“浴友”,只是互不打听姓甚名啥,好像是默契的规矩,偶尔在休息间喝茶的间隙聊聊天,有时看到宁波电视台四套播出的斗地主游戏节目,大家就议论哪个打错牌、哪个不该提早扔“炸弹”、哪个门没有守牢等等。节目结束,各自拍拍屁股走人,下次若再在浴室碰面,点个头,道声好,算是进一步认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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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