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零后 虎步奔腾新春之际,不禁回想起儿时的年味。 年少时居住于一门多户的老式大墙门内。推开厚重的大门,眼前就是一个开阔的大天井,前后院十户邻里亲如一家。 后院左右两侧各有一个共用厨房,每天开饭前大厨房你进我出好不热闹,碗盆锅瓢的对话,切炒汆煎美妙动听的厨房交响曲,“宁波烤菜”“咸菜黄鱼汤”“葱烤河鲫鱼”“糖醋烤带豆”,柴米油盐,粗茶淡饭,一日三餐…… 大厨房六户人家共享,每年腊月廿五后,家家户户开始备年货,储备年夜饭,此时虽没有诗仙李白“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的狂放筵宴,但大厨房浓烈的年味也属实壮观。你搓猪油汤团,我油炸拖黄鱼,孙家做肉圆,陆家油氽熏鱼,丁家外婆红烧滴肉,胡家姆妈炒香瓜子……锅碗瓢盆齐上阵,家家户户煤炉子烧得红彤彤。各色菜肴的香味随风荡漾,一踏进大墙门,飘逸的香味引人直奔后厨,令人垂涎欲滴,弥漫着香味的大厨房充满了浓浓的年味。 那时的年夜饭餐桌上,每家都有一道地道的“宁波三鲜汤”硬菜。正宗的宁波三鲜汤,都以熏鱼、蛋饺和肉圆为传统三鲜浇头,下面打底以粉丝、冬笋片和白菜,而汤一定选白斩鸡或白切猪肉的浓汁高汤。来一口纯正的醇香美味三鲜汤,令人齿颊留香。砂锅上面铺着的“三鲜”都是真材实料,原汁原味,个个纯手工操作。而塌蛋饺(做蛋饺)则是我们几个适龄巧手姑娘的专利,姐妹们常常一边塌蛋饺一边讲笑逗乐,有时还比赛谁手巧动作快,谁塌的蛋饺皮薄外形俊秀似“元宝”。一只煤饼炉、一双筷子、一个小铁勺、一只汤匙,大人将配置好的馅料放在碗中,再在另一个大碗中打入若干个鸡蛋搅散后放入少许盐直至拌匀,然后我们就站在煤炉子旁开始塌蛋饺。左手拿着小铁勺,右手均匀地用猪油擦一下铁勺,和着“滋滋”声,将一匙蛋液倒入铁勺里,左手飞速按顺时针方向摇晃,以最快的速度使蛋皮均匀摊平,不多不少、不厚不薄的蛋皮成型。瞬间右手同时放入一小勺准备好的肉馅于蛋皮正中处,此时蛋皮的边已有微翘,赶快用筷子将一边蛋皮翻过来贴在另一边上,将肉馅包在中间。最后再将整个蛋饺翻过来稍炸一下,此时蛋饺基本成型了。偶尔进来的伯伯叔叔们还会开心地夸你几句:“小娘越来越乖,手艺不错”“噢,你的蛋饺搭(同)人一样漂亮”“手巧有人要,好寻婆家了”…… 大年初一,父母亲早早起床,一锅晶莹剔透、热气腾腾,寓意着“团团圆圆”的宁波猪油汤团在桂花糖水中游弋,姐妹俩穿上新衣裳,妈妈帮我们梳好漂亮的小辫子,再扎上鲜艳的蝴蝶结,前胸别上一块新手绢,梳妆打扮完毕我们开始挨家挨户拜岁。爸爸叮嘱我们定要双手握成拳头状,站直后弯腰作揖,笑喊“爷爷拜年啦!”“奶奶拜岁拜岁!”“胡家姆妈新年好!”“张爸爸过年好!”先去后院孙爷爷家,然后楼下丁奶奶家,接下去是胡家姆妈和隔壁张家姆妈……一圈跑回来,衣兜里装满了瓜子、花生、番薯干、年糕片、糖果等丰盛的零食,口袋里鼓鼓囊囊的。各家小屁孩们嬉笑玩乐,互相炫耀口袋里的年货,手舞足蹈“我们又长一岁了”。 一身新衣新鞋、一兜糖果零食、一碗人间烟火,挨门逐户作揖拜年,大墙门内热闹喜庆。儿时大墙门的年味,是亲情、友情、邻里情,是热闹闹闹的中国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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