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红连

    下班回家，老公已经在厨房忙碌，见我进门，探出头来，说：“桌子上有吃的，要饿了先填点肚子，别多吃！面马上就好。”

    老夫老妻了，难得见他如此殷勤，搞得我一愣一愣的，不由多瞅了一眼。

    他却笑了起来：“嘿嘿，忘记了吧？今天是谁的生日呀？！”

    经他一提醒，才猛然想起今天是我的农历生日。早些天收到女儿送的生日礼物——一个按摩枕时，还开心了好半天，没想到真到了生日这天，却忘得一干二净了。难怪，今天晚上家里吃面条，算是照顾我这个寿星了。要知道，平常日子，只要他在家，一般不吃面，即使吃面，也多是炒面，对于汤汤水水之类的面食，他一向不喜欢。

    我舒舒服服坐下来，张望桌子上的礼物：一小盒杮饼、一大盒新鲜冬枣、五六只苹果。也只有他，知道我喜欢冬枣，婚宴中但凡有它的影子，必定连吃三四个。还有那杮饼，很想吃却又不敢多吃，心心念念唠叨过几回，一直没付诸行动，此时这一小盒，正好用来打打牙祭解解馋。桌子上的苹果也是我喜欢的，只只拳头般大小，果皮红里带着青紫，布满小斑点，品相不是很好，一口咬下去，甜、松、脆、多汁，果肉起细沙，有果实自然成熟的果香。这种苹果，相传是云南山上的野苹果，现在市面上很少见到了，也不知道他从哪里买到的。

    不一会儿，一碗面端上了桌，余热袅袅。面条是菜场上买来的新鲜面，长长细细，韧性足，黄里透着白，晶莹玉笋色。面用大碗盛着，汤水充足，几块香喷喷的烤鹅肉，皮焦红肉鲜嫩，沉浮在汤水中，油滋滋泛着光亮。几株自家种的小青菜，梗白叶青，入锅一烫，更见碧绿青翠，既养眼又开胃，不由自主拿起了筷子。

    每逢我的生日，家里必有一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等着我，面条不用当地的“长面”，做的也不是加糖加蛋加桂圆的经典甜面，根据我的喜好，只做咸面：肉丸面、猪肝面、海鲜面、青菜面……交替着随心做，尽兴吃。那丝丝缕缕的面，重叠起来，像漫长错杂的日子，剪不断，理还乱。家人的美好祝愿、自己的开心快乐，都在这一碗面里了。不由滋生出人间值得、未来可期的思绪，再累，也不会叹息；再苦，也不想趴下。微笑着，好好过日子。

    望着眼前给我煮面的人，曾经的清瘦少年，浓眉大眼，意气飞扬，逃不过光阴的蛮横揉捏，微微下垂的眼袋，日渐凸起的肚子，悄悄退后的发际线，已是标准的油腻大叔了。三十年同枕共眠，爱情与亲情，彼此融合在一起，早已分不清哪是哪了。岁月漫漫，幸好有了一场婚姻，有了一个家和一位终生互相挑刺的伴，日子才不至于那么冷清寂寞。日子平凡琐碎，一天一天也就这样过来了，回过头去看，却隐藏着一抹温柔，几丝自豪，一些珍惜。

    那一天生日，老公还发我一个红包，祝福我康健平安。稍后，又收到女儿女婿的红包，我很开心，但最让我满意的，还是这一碗长寿面，呼噜噜有滋有味吃完，放下筷子，抹一抹嘴巴，心里熨熨帖帖，比吃了一桌子山珍海味还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