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迪夫 “不必说碧绿的菜畦,光滑的石井栏,高大的皂荚树……”沿着鲁迅先生在《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的描述,我很多次走过百草园,坐在那光滑的石井上,望着先生眼中那棵“高大的皂荚树”,不禁让我想起老家的那棵皂荚树。 老家门口的河埠头,也有一棵皂荚树,春天嫩芽初上;到了夏天枝繁叶茂,似一把巨伞擎在半空,笼罩着整个河埠头。树下有一长条石凳,路人总在那儿纳凉歇脚,有的甚至坐在河埠头的台阶上,将光脚泡在水里,很是享受,也经常有人在树荫下悠闲惬意地钓鱼。 河埠头的那棵皂荚树,其真实名称是无患子树,是我国江南农村的常见树。它的果实形状像桂圆,果皮含有皂素,可以用来洗锅碗瓢盆、洗头发、洗手、洗衣服等等,能当“清洁剂”。因里面的核我们叫“肥皂核”,那皂荚树自然被称之为“肥皂核树”。这棵皂荚树已经40多年了,那是当年意外遗落在草垛的“肥皂核”生根发芽长成的,后被移植到河边。 每逢五六月,是皂荚树的开花季,张开的树冠,开满一串串淡黄色的小花。扑鼻的清香,招引来一大群蜜蜂采蜜,稍靠近皂荚树,便能听到“嗡嗡嗡”蜂鸣声,像个大蜂窝,并不断有小米粒般的花瓣洒落,淅淅沥沥的像细雨,地上铺起厚厚一层淡黄色的花瓣。这时从树下经过,掉落的花瓣还会顺着领口滑进脖子里,凉飕飕的。 初长成的“肥皂核”表皮是翠绿的,剥开外皮,里面躺着一颗乌溜亮黑的珠子,表面光滑坚硬,形似眼珠。这是我们儿时的玩具,在“肥皂核”上钻个小圆孔,掏出里面的种子,抵在下嘴唇能吹出“嘘嘘——”尖利的声音,可作哨子,有点像缩小版的埙。当然更多的是替代玻璃弹珠、“吊弹”、“进洞弹”、“抛弹”等等,玩出各种花样,趴在地上玩得乐此不疲。 当年村子里很多人都会来捡剥下来的“肥皂核”外皮,洗干净后放在脸盆中一搓揉,便能搓出白花花的泡沫。在用肥皂洗头的年代,这绝对是纯天然的上等洗头液。不过洗完后一定要用清水漂几遍,那样女孩子的长头发就特别丝滑飘逸、乌黑发亮,并透着一股淡淡的青草清香。老奶奶的花白头发洗后在阳光下更是银光闪闪,就连洗过的双手都是白白净净、清爽嫩滑。 皂荚树有一条叉枝横着伸向河面,似成人粗壮的手臂,这是孩子们当单杠练臂力的地方,相互比试谁的引体向上个数多,谁能顺枝丫攀得远,出得去还得双手交替着攀回来。胆儿大的还能双手抓着向树梢移动,然后垂下来用脚尖碰到水面。不过难免也有失手的时候,一紧张就脱手了,伴随着“啊”的叫声,扑通一下掉进水里了,“落汤鸡”的狼狈相难免被大家一阵哄笑。 皂荚树的枝干表皮本来是光滑的,却不想成为当年淘气的小伙伴们的“鸦涂之地”,但凡只要孩子踮着脚手能够得着的地方,都用小刀横七竖八、密密麻麻地刻上了歪歪扭扭的字,细细一看,尽是“×××到此一游”、“×××大坏蛋”、“×××(绰号)”之类,这或许是无邪童年最真实记录的见证吧!这些当年的“杰作”如今已成为岁月的痕迹,裂痕斑斑得像经历了风霜的老农扭曲的脸,有些还能隐隐约约看清字形,有些字已经皲裂结痂。 河埠头的皂荚树送走了一拨拨的童年,留下了一段段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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