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明明 山青花欲燃,独上九峰巅。 登山总有登山的理由。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站在九峰之巅,曾经需要仰望的高楼大厦,如今都成了矮子。手持望远镜,看左边车马萧萧,房屋鳞次栉比,尽显人世繁华;观右边郁郁葱葱、层峦叠嶂,秀色可餐。 “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所处的高度不一样,眼界格局也大相径庭。有人心怀天下,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有人为了一粥一饭,生出三千烦恼丝。 “举头红日白云低,五湖四海皆一望。”这种意象,大概只有胸有锦绣的诗人才能体会,才能呈现。山顶冽冽雄风,吹得人半眯着眼。我尽力抛去凡俗的身份,把自己想象成一个诗人、一个艺术家,用超凡的眼光去望。闭上眼,我望见了“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望见了“故垒西边,千古风流人物”。睁开眼,万千气象,随着清风远去。只余脚边的矮小灌木丛,对抗着春夏秋冬的东南西北风。 这次登山与以往不同。这是一个人的单独行动,是我与一座山的单独对话。这次成行,也是临时起意。在那个狭小却不乏温暖、舒适的小屋里,我习惯了做一个宅男,或是与书籍为伍,或是手机相伴,或是与电脑周旋。时光匆匆过,不觉就是一天。那天,阳光洒在书页上,将我的意识阻隔在外。不论怎么尝试,都无法沉浸下去。就像把一块枯木按进水里,不论怎么用力,它还是会浮上来。远方似乎有个声音在呼唤,召唤我离开这个房间。 那一刻,我有些犹豫不定。习惯了与人为伍,习惯了熙熙攘攘,猛然把自己抛在空旷的野外,怕是有些手足无措。不像在屋里,站着、坐着、蹲着、卧着、趴着、躺着,随你的心意来。把自己从密闭的空间里解放出来,多少有些不适应。怕登山途中出现意外,崴了脚怎么办?怕从某一棵大树后面,忽然窜出一个人,大喊一声,打劫!那明晃晃的匕首,刺得人睁不开眼。感觉就像关在笼子里的鸟,关得久了,对天空和原野都失去了渴望。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诗人的这份怡然自得,多少给了我一些安慰和勇气,促使成行。 扑在九峰山的怀抱,我可以不用多说一句话,不用挤一个笑脸,以最淡然、最舒服的表情来面对这座山。一个人登山,再不用随着别人的节奏,再不用照顾别人的情绪。眼前的风景值得逗留,就多看一会儿,不值得留恋,就快走几步。走得累了,就歇歇脚,想多久就多久,没有人催促。这大概就是一个人登山的好处,不必等人,也不必被人等,随心所欲,全凭自己的心意。 在这里,你不必扮演职员的角色,可以不是谁的孩子、谁的丈夫,仅仅是自己,一个登山的独行客而已!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我可以自视过高,不必担心青山嘲笑。可以仰天大笑上山去,再不是那蓬蒿人!不管我做什么、怎么做,青山只是送出缕缕清风,对我随声附和。我也不笑它,清风不识字,何苦乱翻书! 在这里,山就是山,水就是水,花就是花,草就是草。不像斑驳的尘世,一副面具扣在脸上,时间久了,有时弄不清哪个才是自己。 上山即是清风客,尘世凡俗放两边。我也曾在九峰巅,笑望世人看不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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