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船休憩于渔港,灯火渐次亮起,柔和、迷蒙,像外婆家低瓦数的白炽灯,不算明耀,却温馨莫名。 一艘一艘的渔船,一盏又一盏的灯火,齐齐整整地挨着,灯火连成了一片,不经意间,就描绘出一幅灯火阑珊的盛景图。有时,海上升起夜雾,雾气如渔网那般撒开,笼上了渔港,灯火可不肯示弱,竭力透出光来,那种仿佛从磨砂玻璃后透出来的光芒,赋予了粗砺的渔港一种不可言说的柔美。 忙碌了一天的人们总爱去渔港边散步、吹风、发呆,灯火轻柔地拥围他们,也温情地护送他们。说话声压得低低的,像从遥远的海上飘来,灯光流溢在空气中,丝丝缕缕,用恶作剧般的一闪而过来捕捉各种表情,海风扬起衣袂,优雅地翻了个卷儿。渔港之夜,也可以这般祥和宁静。 一阵隆隆声传来,划破了渔港的静谧。有渔船夜归了,也有渔船出航了,人们循着声音望去,灯火是调皮的孩子,在波涛的怂恿下,一跳一跳地回家,也一跳一跳地出走。出航的渔船,将灯火拖成一条亮闪闪的丝带,铺在海面,不过,很快就驶远了,明晃晃的灯火终变成了一个微红的小点,渔港也恢复了暂时的安宁。 而凌晨时分的渔港,是许多人未曾见过的。天空跟海面都像被泼了墨,风浸润了海水的寒与涩,能渗进骨头里。马达声由远至近,一阵盖过一阵,暖黄色的照明灯犹如一个个悬于海上的灯笼,随着渔船的驶行跃动。满载渔获的渔船或齐头并进,或衔尾相随,进港后跟训练有素的士兵似的,迅速一字排开,渔港霎时灯火通明,映得海面波光粼粼。 渔港喧嚣起来,脚步声,开舱声,说笑声,咳嗽声,重物移动声……黑夜就这样被撕开了一角,尘世的生活气息滚滚而至。渔民们在船长指挥下,穿着靴子、系着围裙、戴着橡胶手套,将冰冻的渔获成筐成筐地搬上码头。他们来回往复,紧赶慢赶,得赶在天亮之前把活干完。默默陪伴他们的,只有渔港的灯火,熟悉到令人忽视,却无可替代。偶尔,他们抬眼看天色判断时间,一抹暖色掠过布满血丝的眼睛,如某个抚慰的眼神。 对于一些贩子和家里的执爨者来说,渔港的灯火是一种信号,他们接收到信号,知晓渔船回港了,趁天透着微亮时,便到码头挑新鲜货去。码头上果然躺了一地的海鲜,灯光淡淡地铺洒其上,渔获和冰块闪着晶莹的光,鱼腥味弥散得无法无天,老远就能闻到。 岛上的老人说过,渔港的鱼腥味相当于家里的炊烟味,越浓越好;渔港的灯火代表着收成,越灿烂越旺。 因为灯火,渔港才有了温度和精神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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