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波

    四十多年前一段甜蜜的生活，现在想起来是多么的珍贵。

    那是个“春风过柳绿如缲，晴日烝红出小桃”的美好季节，刚穿上红嫁衣的我，虽然嫁到了离城镇更远的农村，但心里却怀着美好的憧憬。

    新的生活、新的环境让人有了新的向往。

    “拔出萝卜要种葱，一年四季不落空”，邻居大嫂的话启发了我，不会农活的我正想着能在空余时间做点什么，刚好有货郎担进村，叫卖的是那两大竹匾上挤得满满的小鸭子，那毛茸茸的小东西真可爱，于是我就买了五只。

    新家没有鸭舍，我就让它们住进了我的新房。上世纪八十年代初，还没有听过有“广场舞”这个词，而这些刚刚破壳而出的小生命却天天在我的新房里闻鸡起舞了。

    每天清晨，只要邻居阿婆家的公鸡一唱，丈夫就伸出那长长的手臂，打开床头摆着的录音机，放上磁带。随即，柔和的灯光下一曲欢快的轻音乐悠悠扬扬地响起，而睡在我床边杭州篮里听着音乐入睡的鸭宝宝们也醒了，于是它们叽叽喳喳哼起了细细弱弱的歌调，并跺着小脚板合着天籁之音开始不断地向上跳跃着。呵呵真好！雄鸡高歌，录音机伴奏，篮子是它们的舞台，一曲鸭子世界里的天鹅舞拉开了新一天的序幕。

    诗人说春江水暖鸭先知，这里的温馨、这里的幸福，这些可爱的小精灵们一定是感受到了。

    丈夫喜欢音乐，让鸭子听音乐是他想出来的主意。白天我们要上班，那些宝贝们就在我从娘家带过来的那红红的大脚盆上戏水、玩耍，旁边放着剪得碎碎的在当时很廉价的小泥鳅、螺蛳和黄鳝。傍晚时光，下班的丈夫会拿着录音机哼着“调调”，让他的鸭宝们在田边的水渠里享受音乐的沐浴。说来也真是奇怪，我家的鸭子在音乐的熏陶下、在我们的小心呵护下，长得特别快，而且叽叽喳喳很会聊天。每当这些鸭子洗完澡跟着丈夫抖擞着身子雄赳赳地回家时，当初村里好几户和我们一起养鸭子的村民总会很羡慕地说：你家的鸭子怎么长得这么快呀！是咋养的呀？确实，我家的鸭子同别人家同龄的鸭子相比大了许多。

    鸭子们快乐地成长着，渐渐的，丰满的羽毛取代了那软绵绵的黄绒绒。新房里是待不下去了，在窗外的园子里，我们为它们搭了个简易的棚。一如既往，清晨鸡鸣后，它们会扑闪着翅膀来到窗前听音乐，并随着节奏边歌边舞，只不过它们唱歌的声音和我一样，被丈夫调侃成为旱鸭子合唱队。

    鸭子们争先恐后地下蛋了，又比邻居家早了许多。初生的蛋营养好，在当时生活还不富裕的年代，有了这份额外的收获，我心里不知有多高兴。当我喜滋滋地吃上这份奢侈的营养早餐时，我的肚里也有了小宝宝。

    往事随风，后来的鸭子完全长大了，成了很会产蛋的芝麻绿豆鸭。聪明的它们在寻找更广阔的天地。终于有一天，它们发现了小溪边有块大大的茭白田，并自作主张地溜了进去。呵呵，那茭白田成了鸭子们的水上乐园，那里有吃不完的美味和玩不尽的游戏，鸭子们尽情地享受着这一切，绽放属于它们的天性。而改革开放的春风也吹动了丈夫那颗安逸的心，快做父亲的他已经不满足于鸭子们每天免费提供的五只鸭蛋，工作之余到刚刚兴办的私营企业去做技术指导。对那些在茭白池里乐不思蜀的家伙们，身怀六甲的我真的是束手无策。于是我的鸭子成了抢手货，被邻居家抢着买去了。

    时光匆匆，几十年过去了，儿子快快乐乐地在鸭子跳舞的地方出生、成长，而已为人父的他又为我带来了两个能歌善舞的小孙女。甜蜜之余，我就会想起那个时代的录音机，那些带给我快乐的小鸭子，还有那段难以忘怀的幸福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