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榴芳

    那天，小孙儿在幼儿园摔了一跤，眉头破了一道口子，缝了5 针。为了让伤口早日愈合，亲家公特地买了两只鸽子。一只当天杀了炖了汤，另一只准备养几天再杀。杀之前，我叮嘱亲家公断然不能让小家伙看见，平时常去寺院喂鸽子，感情深着呢，要是亲眼看到鸽子被杀，不但不让，甚至不会吃。

    那只装在袋子里的幸存者必须拿出来，不然会闷死。小家伙本来因前两天养的一只仓鼠死了，还在悲伤中，看到了鸽子，一下子欢天喜地起来。鸽子养在哪儿呢？孩子爷爷先找了个大号铁桶，用衣架作支撑铺上纸板搭了个小平台，将鸽子往里一放，根本不行，它在里面无法转身，又因翅膀太大，会触碰到桶壁。于是又找来一个大纸箱，上面开了许多小天窗。“窗子太小，我看不到！”小家伙抱怨，爷爷只好再挖大些。

    “鸽子来到我们家不容易，一定饿了，快给它喂点东西。”我用一个小盒子装了些小米让他去喂。为什么不吃呢？我告诉他，它来到一个新地方，很害怕，不应该一直打扰它了。尽管这样，他还是时时惦记着，并且再三强调，不可以杀鸽子。

    到了晚上，孙儿提出应该给鸽子放风。爷爷找了根带子缚住它的一只脚。一放手，鸽子便扑棱着翅膀往上飞，在玻璃棚上乱爬乱抓，这是它对自由的向往和挣扎。玻璃棚里晾着衣服，我怕弄脏衣服，让他们去露台上放。一到外面，那生灵似乎看到了希望，一次次往上振翅，一次次被缚着的绳子拉回来，于是它钻出铁栅栏，拉都拉不回来。天色渐渐暗了，在我的催促下，爷孙俩的放鸽行动才告段落。

    第二天是周日，吃过早饭，按照约定孙儿叫上爷爷再去放鸽子。我来到露台，春寒料峭的日子居然没给孙儿穿外套。于是一边责备一边拿了衣服给他穿，当时，爷爷牵着绳子让鸽子停在铁栅栏上，他回头看我时，一不留神，鸽子趁机飞向远处。这下不得了，孙儿号啕大哭：“鸽子飞走了，小汽车也飞走了。”原来刚才还在带子末端系了一辆小汽车。

    为了安慰孩子，爷爷说：“鸽子脚上系着带子飞不远的，爷爷去找。”儿子闻声过来，说，别给他希望了，这样会更失望。爷爷不听，抱着一丝侥幸去附近小区找，说不定带子缠上树枝，它飞不走就落在某棵树上。结果当然是徒劳。鸽子不会这样愚蠢的，它只会往高处飞，一根丝带、一辆小汽车，虽说是累赘，但是对远行的行家来说算得了什么？

    鸽子会飞到哪里去呢？我们家肯定是不会来了，因为它目睹过同伴惨死刀下的情景。会不会返回原主人家呢？也不会！因为主人毫无“信任”之感，它深知他养它们并非出于爱，而是牟利。它曾一次一次看到同伴被捆扎起来装进袋子，然后一去不返，它昨天也差点到了末日。

    飞走了也好，至少可以给孙儿一丝安慰：鸽子去寻找自己的幸福和自由了！养着的话，我们没有经验，也没有场地，整天关在箱子里，它也不舒坦。要是某一天把它杀了，孩子增添悲伤，大人也有罪孽感。只是它最后的归宿在哪里呢？系的那根带子和小汽车会不会给它带来厄运？由此想到寺庙里的鸽子，它们无忧无虑，悠闲自在，但愿这只鸽子心有灵犀能飞到佛门静地去找到这份清静和安宁。

    不禁想到了“放鸽子”这句俗语，作为和平使者的鸽子，为什么会背上不守诺言的黑锅？原来是有典故的，古时候，人们常用鸽子来传递信件，有两个人约定，到时候给对方来信。其中一人，只放来鸽子没有写信，另一人就说，你怎么只放鸽子，不履行诺言？“放鸽子”的说法就这样来了。后来此话的意思不断延伸，旧上海的彩票，一般都有去无回，便称之为“白鸽票”。苏沪一带的民间，将以女色为诱饵骗人钱财的诈骗手段形容为“放鹁鸽”，有时也写成“放白鸽”。其实鸽子是无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