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5版:三江月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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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04月28日 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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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白山的山

    □贾明明

    山连着山,岭挨着岭,沉眠在雪花织就的绒被下。雪,纷纷洒洒,这里一团,那里一点,撒在山上、树上、房屋上,用白色填满整个空间。

    人,猫在屋里;动物,隐没在窝里。除了北风呼号、雪花飞舞,窗外看不到一点生灵活动的痕迹。大地、山川被白雪覆盖,银装素裹,分外妖娆。隔着一层玻璃,我眺望远方,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呼出的气,在玻璃上凝成水,结成霜。

    雪瘾发了,连续下了几天几夜,雪白淹没了道路。人凭着感觉在小院里穿梭,一脚踩下去,没过膝盖。路过一棵树,有时能听到嘎吱、嘎吱的声响,那是枝条不堪重负发出的哀嚎声。有人说,这里的雪压塌过房屋,我没见过,不过,大雪压断枯枝的事并不罕见。

    望着这冰天雪地,没来由想起那句“雪拥蓝关马不前”,多少有些理解了。虽说老马识途,可冰雪覆盖了道路,怕是老马都有点蒙吧!当然,行路难也是一方面。

    雪在肆虐了几天后,终于停歇了。有松鼠蹦蹦跳跳下山来,越过农户的篱笆墙,窜到棚子里,捧起一根玉米棒子就啃,看来它是真的饿坏了。小家伙机灵得很,啃几口,四下里望一下,再啃几口,再望一下。它有点怕人,又有点依赖人,既胆小如鼠,又想偷偷摸摸做个强盗。好在它们模样可爱、憨态可掬,并不惹人厌,啃几个玉米棒子,给农户造不成多大的损失,大多由着它们。可人一开门,松鼠听到动静,还是会逃之夭夭,溜之大吉。

    青松在等,等一阵风,摇落身上的积雪,等一段烈阳,融化身上的重负。“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青松没得选,它只能默默忍受,耐心等待,等到春风送暖,积雪融化。

    孩子们拉着爬犁和四条腿的长凳往山上走,脚下的雪咯吱咯吱地喊痛。他们爬到半山腰,把长凳翻过来,凳子面朝下,一下坐上去三四个孩子。最前面的抓着两条凳子腿掌舵,后面一个挨一个,搂着前面的腰。几个人用力向后一蹬,长凳开始俯冲,那一刻,终于体会到什么是飞一样的感觉。人仰马翻是常有的事,右边是山体,左边是梯田,就是摔,掌舵的尽力往左边摔。雪很厚,衣服也很厚,即便摔出一溜跟头,也没什么事。一骨碌爬起身,拍拍身上的雪,接着玩闹。笑着、闹着、跑着、跳着,折腾够了,就开始滚一个大雪球,或者堆一个高高的雪人,以此画上句号。

    凝噎了一冬的山泉,传来哗哗声的时候,人们知道,春来了。泉在山则清,泉出山则浊。家里的用水,人们都去山上挑。在泉与河的交汇处,村民铺了几张宽大的青石板,作为洗衣处。

    春江水暖鸭先知。鸭子“嘎嘎嘎”欢唱着下河了,它们游上一遭,有时会慵懒地在河里下个蛋。等到再暖些的时候,孩子们也会下河,脚底下,软的是沙滩,硬的是石子。靠近岸边的水里,最容易捡到鸭蛋,有的很新鲜,有的已经是臭蛋。捡到一个鸭蛋,孩子们就会兴奋地大喊几声。

    山上的野花开了,红的、黄的、紫的、白的,铺满山坡。另一处开过荒的山坡,种满了土豆,青色一片。通往山顶的小路,每隔两三米就有一株向日葵。葵花向太阳,与人一样,都喜欢亮堂堂的。

    一场雨水过后,蘑菇疯狂窜出地面,外婆扯着我上山采蘑菇。松树伞喜欢藏在枯枝败叶下,枯叶般的颜色是它的伪装。小灰蘑长在树荫下,这小东西是片生,找到一棵,附近往往有几十甚至上百棵,很快就能装满半个竹篮。有时走得渴了,就喝一口山泉水,清冽中带着点甘甜。有时也会扯一段野生的葡萄蔓,放嘴里嚼,酸酸甜甜的。

    后来读到《桃花源记》,没来由想起长白山的山,山脚下那个小村落。当然,还有外婆,以及那段快乐的童年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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