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明明

    两个人登一座山，山未变，人依旧，感情却因为登山而升温。虽不以山为媒，却因为某次登山而决定在一起。青山不语，却撮合了许多有缘人。这，就是山的神奇，山的魅力。

    这个季节最适合登山。乍暖还寒的初春已过，热情如火的夏季还未来临，大地开始回暖，暖洋洋的感觉让人留恋。太阳是柔和的，没有冬的薄幸，没有夏的毒辣，一切都刚刚好。一天虽有温凉交替，却不热不寒。这样的时节怎能辜负，应该出门登山，将自己放归大自然。离住所最近的，是九峰山。

    回想过往，第一次登上九峰山的场景历历在目。与初恋女友携手上山，没有呼朋引伴，“你我”二人而已。桃花开得正艳，她流连于桃花林，走走停停，不愿移步他处，就觉得“人比桃花艳”的语句绝非虚构。她白净的脸上偶尔浮现一抹羞红，简直如同彩虹，天空都失了颜色。等她轻荡秋千，“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这诗句就在脑海浮现。我比诗里的人要幸运，没有“多情总被无情恼”的烦忧，只有两情相悦的欢喜。桃花不入我眼，双眼皆被佳人塞满。这大概就是初恋，眼里、心里唯有你我，每一次对视都有被电的感觉。

    溪水清清桃花红，美景佳人如梦中，执子之手最春风，但愿长醉不愿醒。那次登山，专门借了朋友的单反相机，只为留住两个人的柔情点点。12年过去，再翻开相册，重温2010的美好回忆，心里甘之如饴。

    六年后，相同的时节，相同的伴侣，再次登临九峰山。一切似乎都没变，又似乎都变了。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我对这句话有了更深的体悟。我们大抵是变了一些，照片里的我们，相比六年前显得圆润许多，不如当初那么棱角分明。再次登顶“九峰之巅”已没有了当初的澎湃激情，“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这句诗用来描写当时的心境颇为恰当。

    日子似流水，没有大风大浪，多是在不温不火中度过，似平淡，又似平庸。对比以前，生出“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的感慨。你我的眼中，不再只是装着你我，桃花、流水、青山、白云，皆入我眼。彼此对视，“相看两不厌”沦为常态，不会期盼“我的眼里只有你”。

    转眼又六年，2022的九峰之旅是临时成行，不像前两次提前谋划。山还是那座山，人还是那两人，心境却大不相同。

    这次攀登有些随性。前一天没有做什么准备，商量着第二天如果天气好起得来就去爬山。结果就是睡到日上三竿，买菜做饭，吃完之后已是午间。看着阳光不错，就有了这次九峰山之行。

    沿着青苔石阶缓步向上，目光流连于山上的风景，再没有你侬我侬的情景浮现。偶尔搂一下妻子的肩膀，她会轻轻拍掉我的手，说声“热”。有时她说，“都快40的人了，那么多人看着你好意思吗？”她的矜持与羞涩，倒是与当初没什么两样。我只好悻悻地收回那只手，将它的热情寄托给春风。走走停停，不是为了赏景，主要为了照顾腰腿的感受。腰酸腿困就歇一歇，不会像从前那样咬着牙也要尽快冲到山顶。没了争强好胜的激情，更多的是随遇而安的心境。

    爬到山腰，两个人都有了回去的想法，于是，开始下山。乘兴而来，兴尽而归，没有登到山顶也不会有遗憾。

    到了这个年纪，许多事情都看开了。不像从前，因为某次考试失利伤心几天，因为某次班干部选拔落选羞愧难言。许多事，明知不可为而奋力为之，有时不是为了某个结果，只是为了不留遗憾。

    登山，有人是为了征服，有人是为了挑战，有人是为了散心，有人是为了回归大自然。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人在山中，山在人心中。

    九峰山，风景旧曾谙，每次登临，对它的高度会有不同的认知。有时觉得，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登顶；有时觉得，要颇费一番工夫才能登顶；有时觉得，就是拼了半条命怕是也难以登顶。一座山，在一个人的心中，犹能生出不同的感觉，更别说在不同的人心中了。这次登山，没了曾经的豪迈，却有了许多感慨。这一切，都是九峰山赋予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