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榴芳 最早对口罩产生仰慕的,是看电影《野火春风斗古城》中的一个镜头,戴着口罩的银环坐在窗口里,衬在口罩里的鼻梁高高隆起,一对大眼睛在口罩上方清澈明亮,那个形象曾经成了我的偶像,在脑海里烙印深刻。 小时候生病,最怕打针。打针的护士那戴着口罩的脸,清秀中透着神圣,于是恐惧中带着某种敬畏和羡慕。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得到一个口罩并不容易。那时候的口罩都是棉纱布做的,两边串着一根细绳。挂在脖子上,上边的两端拉起来绑在脑袋上。还有一种两边是带子,可以根据脸的大小系个结,直接挂在耳朵上。冬天的时候,戴着口罩去上学,能让人感到神采飞扬。大多数时候,我们把口罩塞进衣襟里面,而将白色细绳露在外面,当作一种时髦。 不惑之年,因为近视戴上了眼镜,对口罩便有了排斥,因为戴着口罩总会让眼镜蒙上一层雾气。几年前去哈尔滨,在那冰天雪地里不得不戴上口罩,因此眼前常常模糊一片,幸亏景区里没有车,最多只是一些狗拉的爬犁和雪橇。尽管这样,每隔一段时间,还是要将鼻孔露一下,驱散一下镜片上的水汽。 不曾想,在疫情肆虐的今天,口罩君已成了我们随身的伴侣。记得刚开始那阵子,我还真不习惯,出门总忘记。当时一罩难求的事常发生,所以一只口罩用了几天,洗洗再用。家里的孩子没有专用的小口罩,只得用成人的将就。小小脸几乎都被遮住了,绳子太长挂不住,就在耳朵上多缠一圈。 随着疫情的反反复复,出门戴口罩已成了一种自觉行为。你看,路上行走的、学校里上课的,哪个不是用口罩将鼻嘴罩得严严实实的,就是小区里散步的人也不例外。于是在菜场、在路上,常常是熟人相见不相识,面面相觑未敢认。 如今,口罩的供应不再像当初那样紧张,而且式样也日益增多。单是儿童专用口罩,就有许多规格和品种,各种好看的图案及造型,很受孩子们喜欢。成人的口罩也不再千篇一律,不同的材质、不同的款式,让人眼花缭乱。有的口罩做出鸟喙的尖端,这样口鼻就有了一个小空间。有时迎面走来一个长着大嘴巴的“怪兽”,心里直想笑,那口罩中央突起,像一个漏斗罩在脸上,“人面不知何处去”了。有的口罩还成了宣传的窗口,第七届浙江书展时,我们在一个书摊买了书后,赠送了一只口罩:蓝的底,角落里坐着一个宇航员拿着一本书在读,右上角写着“遨游星空,阅享无界”的宣传标语。我舍不得用,想把它当作收藏品。 追溯口罩的历史,漫长而悠远。最早是在公元前六世纪,波斯的拜火教教徒认为人的气息为俗间不洁之物,所以在举行宗教仪式的时候,祭司要用布遮住口鼻,以此表达对神明的虔诚和敬畏。大约公元一世纪的时候,意大利哲学家、作家盖乌斯·普林尼·塞孔都斯,发现矿工们作业时会吸入大量的有害粉尘,于是就建议他们戴上一种特殊材质的口罩。这种口罩是用动物膀胱剪成的,虽然密闭性好,但舒适度不足也让它难以普及。在中国,最早的有文字记载的口罩是在十三世纪,马可·波罗的游记当中有一段文字:“在元朝宫殿里,献食者,皆用绢布蒙口鼻,俾其气息,不触饮食之物。”就是说,这种口罩是为了防止侍者把口气传到皇帝的食物上。口罩应用到医学领域是在1910年12月,一场肺鼠疫从俄国传至中国东北,并以哈尔滨为中心迅速蔓延。祖籍广东的剑桥大学医学博士伍连德临危受命,成为东三省防鼠疫全权总医官。他很快查明了鼠疫的特性及传播途径,对哈尔滨进行全面布控,同时发明了一种双层纱布囊口罩——两层纱布内置一块吸水药棉,这种口罩简单易戴,价格低廉,易于普及。这场震惊中外的 “肺鼠疫”,在他有力的措施下,用了不到四个月便扭转乾坤。 在人类的防疫史上,口罩君功不可没。尽管它只有方寸之大,但对口鼻来说终究是一种束缚,何时告别此君,达到自由呼吸,这恐怕是大家共同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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