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宝珠 2002年初,先生单位公车改革。车改,对年过半百的先生来说,是一个挑战,意味着外出洽谈业务、展业、理赔,要自己解决交通工具,没有单位的公车坐了。 此时摆在先生面前的头等大事,先得学会开汽车。弟弟担心老姐夫考驾驶执照,可能不习惯教练粗声朗气的方式,专门找到当汽车教练的战友培训。先生也要面子,使出读书时的刻苦劲儿,理论、实践考一次通过,颇为顺利地拿到了驾驶执照。 有了驾驶本本的先生,当即买了一辆别克系列的小车,一切顺风顺水。我幼稚地以为,先生能在大海上驾驶舰艇,肯定也会在陆地上开好汽车。谁知头次正式上路,刚开到鼓楼,就犯了最低级的违章错误——闯红灯了。 十八九年前,私家车也少,汽油只有2元多1公升。先生刚学会开车那会儿,决然把自行车送了人,一遇外出办事就开动汽车。车子外出多,违章的几率也大,曾创造了罚款与买进物品价值相倒挂或持平的奇葩记录。譬如在水果店门口停车,罚单上开出的罚款,比买水果付出的钱还多。三江超市买风扇,罚款的钱相当于买风扇钱。至于小打小闹的违规常有发生。没看清人行道“车让人”标识、车轮压到了实线、随意改变车道等,不胜枚举。就连“碰瓷”的倒霉事也让先生遇上了。 那次路过卖面桥马路菜场,“碰瓷哥”骑着陈旧自行车,瞄准我先生车速不稳、迟迟疑疑,完全是新驾驶员上路的嫩样,不偏不倚,斜倒在车头前。我坐在副驾位,真真切切看到碰瓷哥慢慢腾腾侧身倒下的样子。我们只顾下车处理事故,车子毫发无损,放在车子内的包却被偷了,损失惨重。那时坐先生开的车里,真正是担忧甚于喜悦。试问开车的先生,何时熟能生巧? 先生作为新驾驶员的“断乳期”“磨合期”不长不短,像老式拜师学徒用了三年。“出师”后,他的车技越开越好,细心又稳当。宁停三分、不抢一秒的理念,避免了种种险情。 几年前,他驾车从望京路拐进文昌街29弄。当时整条街的两侧都停满了车,车与车首尾相接,中间是狭窄的行车道。他小心谨慎行驶,生怕有人横穿马路,车速缓慢得与步行差不多。突然,从左边的停车缝中,闪出一个小小的黄色影子,他一下刹住了车。倒在车头前哇哇大哭的,是个两岁多的男娃宝宝,个子没有车头高。宝宝本在大人的视线范围内走动,趁大人不注意,溜到马路上。他是被“嘎”的一声刹车吓倒了。这个案例,如果没有先生慎之又慎的驾驶风格,结局难以预料。 在用车的消费观上,他的思维是逆向的。既然车辆保险费、停车费、折旧费和当时尚未取消的养路费,这大笔的费用都付出去了,何必刻意为省汽油费,让车子像神龟似的趴在窝里不开不动,不消耗汽油呢,否则买车干什么? 在私家车还没普及的年代,他的车除工作用车外,更多用在亲情友情上。机场、码头、车站帮忙接送客人,紧急状况送病人到医院,一马当先。他退休后返聘近十年,我上的老年大学,是他上班的必经之地,于是顺便捎我上学。当然,他也乐于帮我们群体出车办事。 现在的宁波,公交线路似蛛网密布,地铁经纬交错,川流不息。最令人称道和羡慕的是地铁一号线B出口、4号线E出口,紧临小区的两个大门。不管朝哪个大门出去,都有地铁、公交和公共自行车候着你。 先生开始乘坐家门口的地铁来来回回体验,感觉乘地铁身心放松,惬意爽快。从他学会开车,一晃有二十年驾龄了,他看到地上、地下、高架,四面八方的车子来来往往,外出自驾的兴趣似注满油的灯盏,由开始时的光芒四射,逐渐转为暗暗淡淡。 开车多累,手把方向盘,大脑神经绷得紧紧的。他想放松自己,一年难得开几次车。车子越是不开,毛病越是多,那天半夜我突然胆囊炎发作,要上医院,他一遍遍发动,车子却纹丝不动。最终还是出租车送我去医院。 春天里,先生托人卖了车。他把驾驶证珍藏好,把牌照号永远记在了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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