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凯宁

    熟练地走进养老院，穿梭于楼宇间。走廊上，与穿红色衣服的工作人员点头致意，推开房门，我见到了外婆。

    房间里常有一股不透气的味道，她静坐在靠椅上，斜对着门，闭着眼睛。“外婆！”我叫她。“哎，来啦。”外婆扭过头来。我一边开窗，一边同她讲话：“房间里有点闷，给你通通风，快，起来走走。”“噢，我先上个厕所。”是的，外婆总是这样回答。

    于是，她拉过放在一旁的四脚的助步器，缓缓起身，走向厕所。几米的距离，她要走上好久。因为双腿没有力气，她走路的速度很慢，只能双手用力地撑着助步器。我们一行人五双眼睛，加上三副眼镜齐刷刷地注视着她——在我们家，外婆上厕所似乎成了一件重大工程。

    好了，可以出发运动了。我面对着外婆，慢慢往后退，看着外婆步步向前进，时不时还要指导她：“腿站直一点，哎呀，不对，你膝盖还是弯的……”来到走廊上，她用手去扶两旁的扶手，我便趁机把助步器放到扶手的尽头，等着她走过来。那一刻，外婆就好像蹒跚学步的孩童，家长在另一头伸开双手等着抱住他们，只不过，此时是我在另一头，对面是我八十有余的外婆。在她慢慢前行的过程中，不时有其他老人经过，大家互相问候一声。每每看到别家老人行动有力，我又忍不住感叹：“哎，你看人家，天天都锻炼，你要是也这样，肯定走得比现在好。”“我也在走的。”外婆立刻回答。遇到工作人员时，她总说：“你看，我家里人都很长的。”是的，她的意思是，我们的个子都很高。她总是这样说，我笑笑。

    有时，她会问：“我们走到哪里？”我说：“随便你。”来到大厅，她看到座位便会走过去，郑重地坐下。休息过后，我提议去走廊尽头走个来回。外婆说：“人家饭送来了。”于是，缓慢又短暂的运动之旅随着外婆回房，告一段落。

    我总是不能理解，一个不看电视不看报纸，每天静坐房间的老人，她会不会觉得很无趣，每天都在想什么？我也问过外婆，只不过，她说：“什么都没想。”生命真像一场长跑，绕了一圈后又回到了起点。

    一切收拾妥当，我们准备离开。每到这时，外婆会说：“我送送你们。”真是一个从天而降的锻炼好机会，她一步一步地走出房门，走向电梯。有的时候，我们走得急，让她别送了，她会在后头叫：“等等我嘛。”于是，有人在电梯口问：“她走到哪儿啦？”有人在走廊中间传话：“刚出房门。”“噢，天呐！”电梯口的人回答。然后大家一起笑笑。

    终于来到电梯口的外婆，鼻尖和额头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她还要笑着同路过的阿姨说：“我们家里人都很长的。”“外婆，你要每天锻炼，不可以偷懒。”在电梯门合上前，我也总是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