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穗

    照蟹，也叫听蟹或守簖待蟹，该种捕蟹法在家乡及周边一带十分常见。早在陆游《稽山行》中，便有“村村作蟹椴（簖），处处起鱼梁”之语。我曾在二十多年前的一个秋夜，有过一次与同伴在河畔静静照蟹的经历。

    照蟹前，会选一条僻静狭窄但有潮水涨落的河流。先将河底耥平，打上木桩，然后将用细竹条编成的簾子，下端插入水底，上端超出水面，并绑缚在木桩上固定，横拦于河中，形成一道隔离墙，这就是拦蟹的簖了。

    在簖的下游处得留一个缺口，并在下端埋上一口大缸（体格欠佳的蟹，会直接掉进去）。之后，在紧靠河边离缺口的不远处，搭个矮小的茅草棚，由人轮换守夜，等待毛蟹“投案自首”。

    记得当日晚上，刚吃过饭，同村的“大头”便拎着马灯，领着我来到他事先搭好的棚里。将灯安放好并点亮，挂于簖的缺口处。一星豆火亮起，簖上一圈光晕，成了召唤蟹们集合的火炬，引诱它们往这里爬。

    “大头”和我悄悄蹲守在棚里，目不转睛地盯着缺口处缓缓流淌的水流，像待兔的农夫般耐心等待着“横行霸道”的毛蟹，照蟹就此开始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白天能看见游鱼水草的河水，如今披上轻柔的薄纱，幽静得像闺房中梳妆台上的一面明镜。过了好一会，见仍毫无动静，我已颇生倦意。潺潺流水发出的淙淙之声，更像催眠曲般令我呵欠连连。

    就当一弯淡淡新月刚好挂在树梢的光景，蓦地，从缺口处传来了微弱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哟，果真来了。一阵狂喜之后，睡意顷刻间荡然无存，刚想欢呼，“大头”当即用手势暗示我小点声，勿惊着蟹。这东西很敏感，只要听到异响，它们就会改变前进的方向。

    借着马灯昏暗的光线，但见一股淌来的浑水间，一只怒目微张、张牙舞爪的毛蟹正悠悠地朝着亮光处横行过来。当爬到蟹簖时，遇到了障碍，这小生灵还蛮有警惕性对地形地貌作了一番侦察。当没有发现“敌情”后，这才横着身子，凭借天生八条腿的优势，硬是一点一点地沿着竹簾向上攀爬。

    蟹在刚出水面时警觉性最高，一旦发觉不妙，立时就会跳水逃生。而当等它爬到一定高度时，兴许是生怕掉下去摔死的缘故，再感到什么威胁，也无论如何不敢往下跳了，只会死抓竹簾不放。说时迟那时快，“大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准蟹背一下将之擒住，把蟹爪往反方向一拗，扔进篓里，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蟹很狡猾，第一只来的只是侦察兵，接下来才是大部队。等到夜深人静，薄雾升腾时分，突然接踵而至来了一群蟹，约四五只的样子。依着先前看到的“大头”抓蟹的招式，我原本准备依样画葫芦。谁知苦于缺乏实战经验，扑上去正欲摁住那只蟹时，不想却被它毛茸茸的大螯给钳住了。然即便那种钻心的刺痛，非但没让我放手，反而兴奋得无法言表。

    我和“大头”就这般在幽幽静静的蟹棚里，披衣露臂，蹲守着捕捉着。既收获着毛蟹，也收获着快乐。每捉到一只蟹，那欢快的心情就像潺潺的河水流个没完。到了夤夜时分，我们已捉了好多既大又肥的毛蟹。

    月华似水，西风夜冷，大地一片沉寂。唯有竹篓里装着的10多只相互挤着的蟹，发出“咝啦咝啦”的吐泡泡声，在万籁俱寂的郊野，传得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