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福强

    跟妻子做完核酸回家，路过曾经租住的地方，我俩不禁感慨万千。

    傍晚，新一股冷空气已悄然吹至，阴沉的天空下，几只斑鸠正寻找食物，偌大的村子已被拆得七零八落，全然没了往日生气。

    十年前，老大出生才两月，我的工作也刚敲定，为了不两地分居，妻子随我先行来此找工作。稳定下来后，我们就合计着把孩子接过来。那时一下班，我俩就分头去找房子。好的嫌太贵，不好的又不想租，用妻子的话说，那时真恨不得一块钱掰成两半花。

    经过半个月的寻找，终于租了这个地方。十月份，母亲抱着年幼的儿子坐了一夜绿皮火车来到这里。村子不大，多数是租户，还有很多老乡，母亲也慢慢适应，一家人也算其乐融融。

    春天来临时，甬城花团锦簇，出去走走成了我们节假日的消遣。然而，每次出门都要换好几趟车，往往到了目的地已筋疲力尽。有次半夜，暴雨如注，孩子突然高烧，我们只好骑着电动车裹着两件雨衣往医院奔。第二天，妻子睁着发红的眼睛说：“我们买辆车吧！”看她咬牙坚持的神情，我忽然一阵感动。谁家女子不爱美，只是未到为母时。我俩都来自农村，基本裸婚，她也从没抱怨，现在为了孩子苦点累点也在所不惜。小普陀的春水、洋沙山夏日的海、鸣鹤秋的年糕、四明山的冬雪，都抵不过孩子稚嫩的笑脸。

    犹记得付预定金买房子的那天晚上，我们没有多少欣喜，妻子为了孩子上学颇有“豁出去”的架势，最终我们东挪西借凑齐了首付。房本拿到手后，被炒得高高在上的房价开始走起了下坡路，我后来开玩笑地跟她说：“你是被孩子冲昏了头脑。”得到的回应是：“男人根本就不懂女人！”这个社会的哲学往往藏在无数小家的柴米油盐中，生活把我们敲打多少遍，我们就越不想下一代重复多少回，换来的却是身心俱疲。

    我不想每天被生活裹挟着前行，总想着便士可以慢慢捡，月亮总也要看，而妻子却一头扎进了教培的洪流中。那几年，她每天神采奕奕，一边描摹着未来，一边重构着生活，熏陶得我也心向往之。然而，我毕竟还保持着克制，车子不可能一直高歌猛进，总要停下来加油。

    二胎刚怀上时，妻子坚决抗拒，我表达了想要生下来的意愿时，她又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这跟生大宝时天壤之别的态度，让我一度怀疑是生活摧残了她的意志，还是人都不愿在温床里想起曾经的艰苦。

    终于，一切由突袭的疫情做了决断。居家的日子，我们仿佛又回到了从前，我教儿子学习，妻子对着肚皮胎教。日升月落，岁月静待。

    “爸爸！”猛抬头，看见儿子正牵着妹妹在路的尽头冲我们招手，那里路灯明亮，大道光洁。转眼，女儿已快到上幼儿园的年纪，两年多来，疫情汹涌，时移事迁，妻子也早已换了工作，唯有这脚下的路和刚才走过的村越来越老，就像那里藏过的曾经，也一并要在生活的洪流中推倒重来。回首向来萧瑟处，或许我们达不到“也无风雨也无晴”的境界，但那“有风有雨也有晴”的日子不也是一种难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