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

    尽管关于高中生活的记忆模糊不堪，乏善可陈，但有一幅画面常异常清晰地出现在脑海里：某年中秋晚会，全校师生聚集在大操场，司令台上一位帅气男生手持话筒，清唱《弯弯的月亮》。没有伴奏，没有伴舞，一个人的舞台，歌声笼罩了整个操场，回荡在校园。歌声如此动人，天上的那轮明月凝滞了身影，地上的人们也停止了嘈杂，但听得身后班主任跟另一位老师悄声交流：“这同学唱得不比刘欢差，了不得，以后大有前途。”老师的高度评价引发同龄的我一丝落寞与嫉妒，但更多的是认同，这样的水平，究竟离自己太过遥远。

    那位同学成绩并不好，也不太守纪律，有时甚至参与打架，学校的集会上还宣布过对他的处分，然而因为歌唱得好，大多数人保留了对他较为良好的印象，更有一些女生视他为梦中情人。确实，歌唱得如此好，人又会坏到哪里去呢？

    而我声音沉闷，五音不全。初中有了正儿八经的音乐课，期末考试唱《苏武牧羊》，被同学们嘲讽“比哭还难听”。这一辈子，似乎从未在公开场合开唱过，但这也不妨碍我喜欢音乐、欣赏歌唱。也就在初中，我学会了吹笛；大学里，朋友赠我一管箫，笛箫相通，很快也掌握了大概。既然不能用嗓音直接表达音乐，那么，借助器具依然可以享受音乐之美，实现间接的歌唱，陶醉其中，自得其乐。

    我想，音乐尤其是歌唱，一定蕴藏着某种神秘的魔力，它可以给一个人笼上迷人的甚至堪称圣洁的光辉，让他瞬间光芒万丈，摄人心魄。所有人际间的坚硬壁垒或许在那一刻就土崩瓦解，取而代之的是温暖与友善、欣赏与赞美、崇拜及敬仰。那种光亮甚至能遮蔽很多有形无形的缺陷与孱弱，让一个普通人变得光辉而高大。

    每个人都渴望被人看到和欣赏，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给人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至少在我看来，这事情说难很难，说简单也简单，会唱歌、唱得好听就行。在单位里，教师节庆祝大会，请那些新加盟的教师表演节目，但凡音不跑调，甚或深情款款、仿似原唱的，必定赢得掌声阵阵，他或她在这个学校便有了特殊的地位和辨识度，打开了很多人的眼帘和心门。

    有时会幻想，某一天我要离开这个单位，或加入一个新的集体，在一个众人见证的场合，经过了上帝亲吻的嗓子能发出悦耳动听、富有磁性的声响，一曲高歌，其间还能配上悠扬的笛声、深沉的箫音、潇洒的剑舞，我以一身才艺撑起的美轮美奂的演绎震撼感染了全场所有人，他们炽热的目光使我的虚荣心得到了无与伦比的满足。

    手机上会刷到很多音乐短视频，不少都是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的老歌，歌声一响，旋律一出，很多的经历、情感、人物、场景便如潮水般翻滚席卷奔腾而来，整个人恍若被虹吸进旧日时光的江河，起伏浮沉，不由自主地陷入其中，不能自拔。“年少不知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终于懂了的时候，人生已经失去太多，眼泪也不禁流出来。听者如此，歌者呢，怕也一样，“孤独站在这舞台，听到掌声响起来，我的心中有无限感慨，多少青春不在，多少情怀已更改……”

    上月去金华出差，晚上到燕尾洲、婺州古城转了转。金华市民是出了名的慢节奏、会享受，在一些步行街、小广场、婺江边，不时能看到、听到一些市民在纵情高歌或低吟，有些还架着多部手机做着网络直播。看来，唱歌成为这座城市流行的健身休闲方式，身体和心灵皆被锻炼到，酣畅淋漓，通体舒泰。

    美食触动味蕾，故而大家蜂拥追逐，欲罢不能，对于唱歌、听歌，我们为什么同样的热衷呢？我想是因为音乐能够调动人的精神味蕾和多种感官，让一个人的思维、情感、想象力得到充分激发和整合，引发心灵共振，把人带至一方或遥远或深邃或广袤的旖旎风光，身心俱能在此得到浸润与安放。正如北京残奥会开幕式上，先天失明的歌手杨海涛所唱的那样，“歌声里，白云在蓝天上飘过；歌声里，鲜花在草丛中开放；歌声里，我看到了美丽的姑娘；歌声里，我走进幸福的天堂；歌声里，我走进广阔的天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