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6版:三江月 上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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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02月22日 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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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山浅浅春

    □米丽宏

    翦翦风里, 一悠腿,上了单车。趁着寒假还有余额,今天探访家门口的南山去。

    车一拐,上了城南滨河路。一路飞,过二三十里,目之所及,烟村明河,荒草枯木,湿地上的芦苇丛尚存严苛黯淡的神色。不过呢,立春过了,节令暗换,你们这些植物怎会不知?

    我已觉察啦,你们一棵棵一枝枝嘴角松动,眼眉舒展,露出了放松快乐的表情。

    到南山脚下,锁好车,沿小径上山。这是太行一道支脉,当然也还清瘦着,肌肤欠润泽,毛羽欠丰茂。背阴处一块块椭圆的残雪,已由清莹变碱白,周边洇着一圈水渍。那残雪的圆面日渐回收,最后将变成一滴眼泪样的水,无声消逝。

    树也还瘦着,健硕、清朗、挺拔,还淘气,时不时舀一瓢风,泼洒到我们身上,不尖锐了,有点寒凉,是那种料峭的早春凉。一层层、一绺绺的凉,在你脸上、手上,肉虫一样爬过,再也钻不进肌肤里了,更别说侵入骨髓。悄悄的、悄悄的小变化,这就是节令的暗语吧。南山的微笑,正一缕缕晕开去;也许我们走过后,它就轻轻笑出声儿来。

    我们走着,渐觉背上暖烘烘,可又被清寒山气侵染着,神骨俱清寒着。

    向阳处,可见星点草芽正往外拱,有的攥着小小拳头,像为自己加油鼓劲儿;有的尖尖如针,锲入春风里;有的新芽根儿部,一墩儿老绿从去年绿过来,不曾被冬日的大北风剜走。它们老皮老脸地推送着自己的孩芽芽,往更高处走。一片片草芽连起来看,像书法家的小楷,有骨有肉,有血气有风神,字字都立着,伸胳膊踢腿儿又整齐端肃。

    一座山的骚动,就从根根草芽的拱动开始了。那些旧年枯草和刚刚软起来的泥土包裹不住骚动,一点点、一点点钻进脚心,你会感觉到泥土的松动。一种坚硬的心意如何慢慢瓦解,慢慢返绿,你只有在初春的南山才能明白。

    这时,我想打一个电话告诉朋友,我在南山上,你来吗?你若来,就赶紧来,来看这春意朦胧里的草木,来感受这春风苏醒的南山。这里,草芽如此踌躇满志,大树却稚童一样憨皮,一座山的法度与修为,在此刻最现精神。大树摇曳,不慕其高;小草萌芽,不欺其小。南山,完整地融入了淡淡皴染的春意里。在接下来的无数个春气如涨的日子里,风光花气,会渐渐喧嚣浓郁起来。你将看不到这正剧之前的和美酝酿,这谜一样的微妙细节。石头、山脊、日光、草树、鸟鸣,静而空灵,时间似乎停留在未完成的这一刻。

    其实,南山,多么繁忙。它的身体里,有多少正在苏醒的种子,有多少正在蓬勃的花朵,还有多少梦想和愿望。初春,它呈现的,只是那么幽微的一小部分,它们都不是山的本身。

    走累了,就干脆席地坐下,吹吹风。你坐下去的地方,说不定有几粒种子正在萌生发芽之心;而你也正以种子的方式,融入南山。你跟山一道入定,发荣,看它从无到简再到繁,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奇异地变出万物花开。此时,你是南山一个核儿,像一粒从脚心钻到身体里的春天,仔细拆开自我,迎候每一个绒绒的日子。

    暂不说那遥远的地方,仅家门口的南山,已令你满心欢悦。是的,那种感觉便是融入,如逢花开,如瞻岁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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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