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6版:三江月 上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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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03月09日 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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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花盛开的时节

    □胡慧英

    白居易在《春风》中写道:“春风先发苑中梅,樱杏桃梨次第开。” 春风像军旅的《起床号》,把熟睡于温暖的大地被子下的根一一催醒,梅花是第一位被春风惊醒的,它是春天的先知先觉者,在每于寒尽未尽、春天似来非来的时节,梅花赤裸于空中的树枝打了几个寒颤,以一己之力挺身而出,奋力撕破严冬那道禁锢生命蓬发的防线,紧随着樱花、杏花、桃花、梨花抖了几下胳膊,紧张而忙碌地穿上它们的花衬衫、花裙子,接踵而至地闪亮登场。

    樱花一开,那春天真是一天比一天有了底气,天空像一方纯色的锦缎,上面绣满了盛放的樱花,空气里弥漫着樱花的气息,此时,阳光和春光交织一起,似乎在较劲,又像是言和,春光在花攒锦簇的樱花的映衬下,越发的明媚,使温煦的阳光也自愧不如了。

    三月下旬的樱花是整个樱花家族的庆典期,满树的花开,如霰如霞,如梦如幻,一层层、一叠叠,一边开一边落,在天为雪,在地为霜,此时的樱花家族真是气贯长虹,声势浩荡,春光之主非樱花家族莫属了。在樱花的大家庭里,相比于花瓣红润重叠、富贵气太浓的八重樱和傲气十足的菊樱,我更喜欢白色或带有一丁点粉色的樱花,素淡灵俏,无邪内敛又不乏浪漫气息,像书香浸染大的少女,终究赢在气质上,这样的樱花常使我联想翩翩,遥想古代第一才女蔡文姬的年少时光,浸润在她父亲藏书数万的书香里,满腹诗书又洽闻博见,这样的少女怎不令一代枭雄曹操年轻时视之为仙女下凡、高不可攀?再从蕙质絮才的谢道韫、才隽华赡的李清照到林下之风的林徽因,她们的少女时代无不像这清纯无比的樱花,静谧而典雅。

    樱花于日本是国花。春天,日本列岛自南而北,天空和大地都洇在樱花的淡粉色里,樱花见证着一代代日本人的生活,日本人也将情怀寄托于樱花灿烂而短暂的生命中。古往今来,日本民族咏樱诗篇数不胜数,著名的俳句诗人小林一茶写道:“婆娑红尘苦,樱花自绽放”,“樱花树之下,没有陌路人”;与谢芜村道:“春天的末尾,在樱花上,依依不舍。”我第一次知道世上有樱花,且樱花是日本的精神象征,还是从高中教科书里冰心的散文《樱花赞》得知的。冰心在文章开头写道:樱花是日本的骄傲,到日本去的人未到之前,首先要想起樱花;到了之后,首先要谈到樱花。你若是在夏秋之间到达的,日本朋友们会很惋惜地说:“你错过了樱花季节了!”你若是冬天到达的,他们会挽留你说:“多呆些日子,等看过樱花再走吧!”总而言之,樱花和“瑞雪灵峰”的富士山一样,成了日本的象征。这段美得让人心悸的文字竟让我几十年间难以忘怀,每当樱花盛开,无论站在远处,还是站在樱花树下,总会想起冰心笔下的樱花。

    樱花盛开时节,日本普通的民众从囹圄困囚的严冬走过,迎来了蓬勃自由的春的新生和欢乐,同时也感受到了“人生美好且短暂”的凄苦和壮美。不知是花通人性还是人同花性,从晋唐到民国,从李煜到苏曼殊,中国的诗人们借樱花喟叹的也是白驹过隙人生短暂的无奈和美人迟暮英雄末路的苍凉。樱花在春风里孕育,在春风里绽放,又在春风里败谢,生命何尝不是一季的花开花谢?

    今日惠风和畅,明日可能又是春雨滂沱,樱花在这种暴暖乍寒忽风忽雨的折腾中,过不了几天就纷纷瓣落了,如女儿脂泪沾地成霜。每每看到一夜风雨过后满地掉落的樱花,心里总不免涌起莫名的伤感。一年一度的花开花谢,是树从不违约地向天地捧出的诚心。说实在的,我站在一棵樱花树前,感觉自己像幽浮于尘世的一粒灰尘,搜肠刮肚也搜不出在自己最好的年华里,能拿得出手的献给天地间的高洁而芬芳的礼物,不免感到自惭形秽了。

    世间凡种种美好,如心志,如真挚,如亲情,瞬间即逝,易见难寻。樱花开,春已半,樱花落,春已老,当繁华的樱花转瞬化作尘泥时,于敏感细腻的群族来说,的确是一年中的伤怀日寂寥时,但每每想到没有落花哪有叶茂时,也就释怀了,花也许是不干涉叶的生长而选择在恰当的时机谢幕,花叶各安,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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