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

    我与厨房之间大概率存在气场不合的情况，即使准备再充分，入驻之后还是经常以兵荒马乱、备受打击、望着难以名状的产品黯然离场而收尾。于是每次只能安慰性地总结为：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这般专业的事情还是留给专业的选手来做吧。

    若认真分析一下，从源头开始，我其实并不排斥“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这个说法，而且又颇好美食，于是对制作过程也不乏探究之情。先来说说买菜。每逢去到不同城市，菜场集市时常被我归入最乐意瞎逛的区域。因为菜市场兴盛与否、建制如何常能看出当地的民俗风貌，往往是一个陌生地方最草根、最凝聚人气的所在，也是迅速融入地域文化的正确打开方式。人在红尘里，纯粹以欣赏的角度去逛菜场，看来自天南海北不同品种的鱼虾贝类在盆里缸里活力四射，看红黄绿紫瓜果菜蔬琳琅满目还带着刚离开土地的倔强，各色禽蛋卤料飘散着香味直冲鼻端，听摊主大声吆喝着报价，看当地人如何有来有往地跟摊主交涉，最后心满意足手里拎满战利品。买菜的次数多了，经常会累积几个可靠熟络的店家摊主，于是下次再去，他们会主动推荐当日优选，无需动手，挑选、称重、递交水到渠成。其实换个方式来看，菜场未必不是个有意思的地方。如果家里没有人饥肠辘辘地等你回去饲喂，如果没想好当下要吃什么，如果天气好心情好又无所事事，逛逛菜场其实是个不错的选项，它确实有与众不同的独特吸引力。

    食材就绪，接下来进入备菜环节。蔬菜要清洗，鱼虾要处理到能直接下锅的程度，各种肉类要分门别类细细清洁，或完整或切配至适合烹饪的程度。这里不得不提一句商超售卖的净菜，从有机绿色蔬菜到禽类肉类蛋类乃至进口生鲜，包装整齐，一目了然，很适合赶时间或者想省略洗菜环节的厨艺爱好者。选中的活鱼商家会帮忙处理干净，猪蹄啥的顾客要求怎么剁怎么切比划一下就行。只要一切足够新鲜，这精细化的分工合作真是既温暖又人性化。于我而言，洗菜环节基本就指狭义的清洗蔬菜，所有可食用植物类都可以接受，清洁到能直接入口的程度亦可，无非过程繁琐些。若有精兵强将在火线冲锋陷阵，我很愿意配合着在后方打打下手。剥蒜、备葱、打鸡蛋，一边聊着天一边手里不停地鼓捣，也算得上厨房一乐。

    已经装盘的配菜在水台上整齐列队，香料、作料、调味料细致齐全，稻米油、橄榄油、茶树籽油、调和油随时候选，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接下来呢？且容我退避三舍。将食材加工成食物的烹饪过程，可以是术，也可以是艺。前者按部就班，唯手熟耳，好比流水线上的产物，菜式花样百出博人眼球的也许能称之为“匠”。后者饱含情感，即使普通大众的料理也能品尝出温暖和惊喜，从唇舌抵达心灵，由物质升华为精神，直接触动心底最柔软的所在，那才是很多人记忆中魂牵梦萦的“家的味道”。所以实在佩服那些将厨艺当事业来进行的高手，在人声嘈杂品类繁多的集市挑选食材如同发掘艺术品，胸有成竹，眼光独到，判断精准，该出手时干净果决。烹饪过程或精工细作，或粗犷豪迈，煎烤蒸炸，焗炒涮灼，娴熟稳健中不失创意，布局摆盘创意灵动，菜品色香味形经得起挑剔和考验。更有那炊具厨具饮食器皿收集得琳琅满目的资深厨艺爱好者，炮制一餐犹如指挥一场交响音乐会，统筹兼顾，乱中有序，线条清晰，长袖善舞，左右逢源，观其做饭宛如欣赏一场行为艺术表演，酣畅淋漓，更何况后续还有一道道美食高潮迭起，大饱眼福之余彻底激发味蕾隐藏功能，让人回味无穷。

    饭总是别人做的香，我和厨房的缘分也就止步在煎个鸡蛋、煲个汤的程度了。若是哪一天，发现我家厨房有某个可疑的身影又在踌躇满志地折腾锅灶，不必怀疑，此人定是在何处又受到了冲击，觉得自己也许能试试而产生出暂时应激性行为。待到一切尘埃落定，心里会有个声音弱弱提醒：君子远庖厨，因为厨房也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