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2版:三江月 上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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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05月04日 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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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人放下身段的美食

    □周晓绒

    宁海的小吃花样繁多,可能跟地理位置有关。我们有本地特色,也沿袭了台州习俗。靠山临海,食材丰富,女人手巧,说起宁海小吃不免有几分得意。长街团、格纱糕、岔路麦糊头、前童麦饼、东岙糅、麦焦筒、桑洲的米筒,林林总总,不胜枚举。这些小吃都名声在外,令人食指大动。可是我的老家黄坛,也有一样吃食,好吃得能让人放下身段。它低调、内敛,没有如雷贯耳的名声,但品尝过的人,都会过嘴难忘。特别是有人在咀嚼时,那飘出的阵阵香气,常惹人口水流一地,不顾身份也要讨一个尝尝,解解馋。

    我一说,黄坛人的话肯定会心一笑,黄坛麦饼嘛!

    岔路前童一带,爱将麦饼裹上馅料,擀起来吃。岔路麦饼,很流行、风靡,别人还要把它跟徐霞客搭上边,起名霞客饼,这蹭热度,觉得有点自卑,大可不必。它就叫岔路麦饼,不是挺好的吗?但黄坛麦饼,就靠薄薄的一张皮子,大道至简,一身孤勇闯天下,能世代流传下来,实力也是不容小觑。

    黄坛麦饼,薄,土话叫“飞薄”,薄得能飞,做到薄的极致,才是最高级的。这个面要揉出筋骨来,女人弓步向前,把面当成衣服一样搓揉,经过无数遍的搓揉,筋骨就来了,都是时间和体力的凝结。老早的时候,夏天麦饼是主食,女人天天擀,手艺日渐见长。每个人都会烧饭,但不会都是厨师。会擀,不一定是高手,高手也是很少的,整个村子哪个水平高,心里都是有数的。这个也分类,术业有专攻。有的专攻“搨”,就是翻麦饼;有的专攻“擂”,就是擀。擂又细分,有的专攻手速,就是一个字“快”,不管好坏,破点就破点,不圆就不圆,她三两下就能擀出一个;有些专攻“精”,做出的麦饼似十五的月亮,像私下用了圆规。一叠麦饼,飞薄飞薄,轻飘飘似绢丝,一个个大小匀称,没有破洞,没有褶皱,完美无瑕。

    我们村子很小,但也有高手。我奶奶是手速的高手,后门阿婆是精品高手,前山婆是搨麦饼高手,她搨的麦饼不“还生”,又松脆。“还生”是黄坛麦饼的一个专业术语,就是当天可以吃的,第二天就不熟,生了,麦饼断裂,脆了,粉滋滋的,不能吃,吃了肚子难受,不消化。现在很多人搨的麦饼,看上去白白净净,当日尚可入口,第二天全废。

    岔路麦饼要趁热吃,黄坛麦饼冷了也好吃,保质期特别长。过去外出做生意,出去好几天,就会带一筒麦饼,一筒麦饼走天下。我朋友爱旅游,她老是去国外。去得起国外的人,一般也不在乎花销,可是她去国外,就爱带黄坛麦饼。有一次她去欧洲,在车里拿出黄坛麦饼,母女仨吃起来,卷着芝麻海苔的黄坛麦饼,香得别人不淡定了。一位很有身份的老太太,本来戴着墨镜在车子里闭目养神,她很少与人交谈,孤傲清高。麦饼的香味,诱得她放下身段,跟朋友的娘搭讪:“阿姐,你在吃啥?”老人说:“麦饼。”墨镜老太说:“好香哦。”老人说:“芝麻海苔是蛮香的。”墨镜老太脱下墨镜,盯着麦饼,鼻子嗅了嗅,努了努嘴巴,咬了下嘴唇:“阿姐,还有伐?”老人问:“你想吃?要吃我包一个给你。”墨镜老太尽欢颜,喜上眉梢,说:“好呀,好呀!”早顾不得矜持,管不了身份。当墨镜老太开了口子,其他上海人也不管不顾了,也表达了想一尝麦饼的愿望,纷纷说:“这个麦饼,把人馋虫都引出来了。”于是大家都分点吃吃,车厢里香得一塌糊涂。

    有一次我和同学云去福建驴行,云带了黄坛麦饼。我俩正在卷着吃,边上一个男的站在不远处,眼睛直勾勾盯着我们的麦饼。云问他:“麦饼吃不?”那个男人有点腼腆,没回答就走开了。不一会儿,过来他直爽开朗的老婆:“你们的麦饼这么香,把我老公给馋死了,还有吗?有就分我一个呗,他叫我过来讨呢。”我俩笑死了。云说:“早就问过他了。他不响,走开了。”女人说:“我老公一把年纪,脸皮还是这么薄。他想吃,却不敢张嘴。”这个黄坛麦饼,让一个害羞的大男人放下身段,央求老婆来讨,也真是有趣。

    黄坛麦饼,一个能让人放下身段的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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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