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懿

    家里最让人流连的地方，不是客厅，也不是卧室和书房，而是朝南那个不足三平方米的阳台。

    那是一个独属于我的空间，被我悉心打造成一片空中花园，一年四季生机盎然。

    每天清晨，总是早早地起床，在鸟儿们欢快的歌声中给花木浇水施肥修枝除草。

    若是节假日，常常会独自一人坐在洒满淡淡阳光的阳台上，泡上一杯香茗，眯起眼睛，心平气和地看着阳台上那些花木在阳光下华丽而冷艳地展示着各自的风姿，享受着独处时光。

    这么悉心地经营这个不足三平方米的阳台，对于我来说，实则是在怀念亲情以及追求一种内心的平和与安宁。

    父母曾在家里住过一段日子，他们都对这个阳台情有独钟。我家住在三楼，阳台视线开阔。透过解放路口，可以看到徐霞客大道和飞凤山上那郁郁葱葱的林木。

    有阳光的日子里，父亲总是喜欢搬上一把藤椅放到阳台上，然后把自己舒适地埋进藤椅里，懒洋洋地躺着，享受着阳光的亲抚。父亲就以这样的姿势躺着，并能一直保持很久，甚至整个上午都不挪动一下。

    有时，他躺着躺着就睡着了。我怕父亲着凉，拿个床单替他盖上，却发现父亲干瘪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着，真不知道他又在梦里遇到了什么让人高兴的人或事了。

    当年房子装修的时候，执意没有像别的住户一样给阳台安装防盗窗，而是在阳台四周搭出了一排漂亮的不锈钢花架。住在钢筋水泥围成的套间里，空间本来就狭窄逼仄，再用一个铁笼子囚牢一样把自己困住，那宁愿被小偷光顾，也不愿目光被铁笼阻断。我只想给心灵留一个可以自由飞翔的空间。

    不想这排漂亮的不锈钢花架竟成了母亲的最爱。平时非常节俭的她一下子从花店搬回了大大小小许多花盆，琳琅满目地种上了月季、玫瑰、海棠、玉树、茉莉花、栀子花、吊兰、仙人球……这些花草虽不名贵，但生命力极强，给点雨露就滋润，给点阳光便灿烂。

    母亲像一位辛勤的园丁照料着它们，它们也以姹紫嫣红回报着母亲。阳光下、春风里，阳台上那个漂亮的不锈钢花架在母亲的不懈努力下，一寸一寸地丰满和茂盛起来。

    父亲和母亲都是在我家走完自己人生的最后历程。这个阳台上留下了他们人生的足迹和生命的气息。

    走过春秋，四季轮回。曾经的意气少年，被岁月的风霜侵蚀得一身苍枯，浑身病痛。满头的青丝在流水般的时光里斑驳成了一面迟暮的旗帜。唯有那颗伤痕累累的心，仍保留着一份天真与童贞，在漫无边际的心海里，像北极燕鸥一样，朝着光明无声地飞翔。

    青春流散，年华谢幕。品尝着岁月蹉跎的艰辛和人生际遇的辛酸，不知不觉已跨入了知天命的行列。虽然偶尔还能望见那缕昭示着青春最初梦想的明媚阳光，宛如一泓清泉，清冽得不沾一丁点人间烟火。但对于我来说，那已不过是海市蜃楼与天堂的倒影罢了。

    阳台上的月季和茉莉开得正盛，红的娇艳欲滴，白的素雅洁净，微风吹过，窸窸窣窣地摇摆着，散发出沁人的芬芳。经历了万千世事之后，在这一年之中最美的芳菲四月里，重温让人珍惜的心路历程，用心聆听心中那声清晰的回响，再去触摸头顶那缕明媚的阳光，将自己融化在袅袅的清香之中，心里不禁想起海子那句广为传诵的诗句：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