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停稳后,我从车上跳下来,一眼看到站在大门口的母亲。 她疾步上来,一脸笑意地开口,“回来了,乖!” “回来了”,我硬着头皮答应一声。40岁还被人喊“乖”,总觉得怪怪的,哪怕这个人是母亲。她伸手要接我的行李,我没给她,她的脸上瞬间浮现一层阴霾。看她这样,我赶紧把那个比较轻的包给她,她脸上这才多云转晴。 “妈,你什么时候学的川剧啊?” “啊,什么川剧?”她怔了一怔,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你刚刚‘变脸’变得挺好的!” “臭小子,连你妈的玩笑都敢开。”一边说着,一边并肩往院子里走。院子里没什么变化,一如一年前,几年前,许多年前。 刚放好行李,母亲问我,“还没吃早饭吧,我给你做饭去。” “路上吃过了,不用麻烦了。这都十点多了,过个把小时就该吃午饭了。” “中午吃米饭还是馒头?” “就咱俩,怎么省事怎么来吧!” “你坐一会儿,我去给你买点水果,香瓜喜欢吃不?” “我都40了,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贪嘴。” “在我这,你就是个小孩,别说40岁,你就是活到100也变不了。”说着话,母亲起身,骑着电瓶车出了大门,不大一会儿,就回来了。她手里提着一兜香瓜、一串香蕉,二话不说,一股脑都扔进了我的卧室。 “你别这样,我是你儿子,怎么把我当客人一样?” “一年到头回不来一趟两趟,在家里又住不了几天,不是客人是什么?”母亲这话一出口,我一时间无言以对。两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尴尬的气氛才渐渐淡去。又闲聊了一会儿,差不多就到了饭点。母亲开始张罗着做饭,一个醋熘豆芽、一个蒜薹炒蛋、一个凉拌猪脸,很快上桌。 我在厨房里看到一堆蒜薹,细细的嫩嫩的,足有几十斤。我问她,怎么买这么多蒜薹?她说,不是买的,对门你婶子家地里拔的。蒜薹再不拔,影响蒜头长个,村里种大蒜的,要么请人给开工资拔蒜薹,要么让街坊邻居拔了自己带走。这不,我拔了这些回来。 “咱家蒜薹什么价啊?” “两块多一斤。” “宁波那边卖八九块一斤。”我不由一声感叹。 “那你走的时候带走点吧,自己不是起火了吗,吃着方便。” “不拿,太远太重。”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想着,跑两千里路带些这玩意回去,被熟人看见还不得笑掉大牙。母亲便没再坚持。 “你爸后天回来,山西那边有两幅棺材要做,你叔一个人忙不过来,把你爸叫过去帮忙了。” “我爸身体不好,不是说不出去做木匠活了。” “家里开支不小,哪能一点活都不干。” “你俩吃饭穿衣,一年花不了多少钱吧?” “吃穿花不了几个钱,随礼要花个大几千。街坊邻居、亲戚朋友,谁家有个红事白事,都得随礼,少的也要一两百,多的三五百。”她突然话锋一转,“你还在原来那家工厂吧?” “是的,马上就五年了。” “有活就干着吧,别来回换了。你看俺们这些种地的,一块地一种就是半辈子。” “知道了。”听着她的唠叨,以前在家的时候总觉得烦,恨不得离她越远越好。现在,听着亲切,想多听她唠叨几句。这大概就是回家的感觉吧!耳边有个人和你唠叨着,永远把你当小孩子一样,心疼你,关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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