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宝珠 三十多年前的那个秋日,我一反常态,没带备课本、教科书去学校,而是走进军营后勤部供应站去上班。 我随军后,从教的学校,要翻越一座约三十层楼高的小山。身体羸弱的我,畏惧日复一日手牵小儿爬山不已的上班路。我想调动工作,把希望的目标瞄向离部队咫尺近的石油公司,或瓯江边上的海洋渔业公司。 梳理好调动理由,待丈夫出海归来,夫妇俩披着夏夜朗朗月光,直奔部队领导家诉说去了。领导,我是非常熟悉的,春节时来过我家慰问,坐在一起还聊过天。见到后一点不拘谨,连珠炮似的张口就说想调工作。当领导终于听明白我调动的意向和相中的单位后,他的笑脸瞬间凝住,连连摇头,声音急促,连说“不行不行”。 咋不行呢?口里不反驳,心中极不爽。领导苦口婆心劝导我:做教师多好啊,有暑寒假,又能带孩子学习。你跳出教门,把教师资格丢了,会后悔的。我明白是领导看问题深远,于是我犹豫、退缩,没有了进门时的满腔底气。那该怎么办呢? 此时,领导皱着眉踱着步,来来回回好几趟,问,你教师编制不动,人借调到部队后勤部门工作,乐意不乐意?什么什么,借调到部队?我以为听错了,又重复领导的话。愿意,愿意,太愿意了!我兴奋得语无伦次。 于是,我成了军营里的“编外”工。清晨听着嘹亮激昂的军号起床,像军人一样,遵守部队的作息时间。丈夫不出海执行任务时,我们并肩走在通往军营的柏油路上,接受战友们投来的羡慕的目光。这时,我的心像不远处的瓯江水,清澈平静而舒畅。 走进后勤部供应站,不穿军装的,算上我,也只有区区5位。老杨搞财务,小叶是冷冻库技工,老林为物资采购员,我和李姐管军人服务社。除此之外,是清一色的军人。后勤部供应站担负着舰艇和地面官兵的军需补给。这里整天忙忙碌碌。军需、司务长带着上士,往返穿梭,采购好粮油又到冷库采购肉类海鲜禽蛋。 军人服务社供应紧俏商品,还有各类食品,更是军人最钟爱的地方。出海归来的舰艇官兵一登上码头,先取家信,后直奔军人服务社,为父母、为恋人购买心爱的物品。上街要请假,去军人服务社就当是逛逛“商场”了。一次他们“抗台”回来,李姐调侃,台风“登绿”啦,引得好一阵的笑。碰巧老首长来了,更是开心加开心。那年代,最时兴抽牡丹烟。首长的烟刚到手,一群部下要他请客,老首长发掉足足两包牡丹烟。在老首长眼里,奔不惑之年的我们还是“小字辈”,还给我与李姐买奶油糖吃。天太热时,冷库小叶会做白糖棒冰,用铅桶提来,让我们与战士放开吃,吃过够。那个凉爽与温馨透彻心肺。 部队过节喝啤酒是快乐事,可处理酒瓶押金是麻烦事。供应啤酒时,须收取押金和退空瓶。看似极简单的小事,做起来却很不易。节日会餐,“嗤嗤,嘭”,开瓶声阵阵,兴致勃勃,谁会在乎空酒瓶呢。事后捡来散落的瓶盖、空瓶,兴冲冲地扛来退瓶。 与我搭档的李姐,做事干脆利落。对成箱成箱的空瓶,不急不躁,蹲下身子,从容地挑出完好无损的空瓶子,退给他们押金。剩下瓶口破的,要求拿来瓶盖上的压膜痕迹,凡丢失了,一概不退。战士扛着退不了的废瓶,顿时像泄气的皮球。记得有位上士老乡,抬废瓶时,用凌厉的目光狠剜了我一眼。我理解他,瓶费相当于酒钱,心痛了。 在部队后勤部供应站工作一年多,是人生最难忘的时光。当龙湾开发区政府成立,我不得不回教育部门归队,令我难分难舍。 我常常思念在部队供应站工作的日子,没有忘记部队领导的爱戴和关心。假如没有借到部队后勤部门的一段过渡时期,那么我的后半生,必定是另一种生命轨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