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卓颖

    “来来来！新到的黄酒。”只见父亲手捧一赭色酒坛，凑近一瞧，剔透发亮的坛身上印刻着“绍兴黄酒”字样。

    开启酒坛，父亲要开始煮酒了。准备一把烧水壶，两个鸡蛋和一双筷子。水壶中倒入黄酒，加盖煮沸，拿起一颗鸡蛋，往壶沿上一敲，“嘭”的清脆响声中，葱白和嫩黄相间的液体从几丝缝隙里缓缓流淌，两手一掰，“滋咔”一声蛋壳分裂为二，往酒里直倒，水雾升腾。冬日寒冽，周遭湿冷的空气直冲父亲鼻尖，冻得通红，他的脸渐渐在水汽中模糊了轮廓。父亲手拿筷子，快速搅动几下，便关火。担心过度烹煮会破坏酒和鸡蛋的活性与营养，适度为好。

    大家围坐一起，父亲替每个人都倒上一碗温热的黄酒煮蛋。壶口中汩汩涌出琥珀色的黄酒还掺杂着几缕嫩黄的鸡蛋。碗中顿时酒香四溢，搓搓冰凉的手，捧起黄酒，正好借此捂一捂，再凑至鼻前闻嗅一番。温热的香气瞬间钻入鼻孔，黄酒的醇厚之气与鸡蛋的滑嫩之感融合绝佳，但多闻几次也能闻出其中微薄的苦涩。黄酒是不能直饮的，而应该“咪咪嘬嘬”，如窗外枇杷树上的麻雀用尖利的喙啄食枇杷。嘴唇轻触碗沿，嘬一口滚烫的酒，此时你听见喉间不自主地发出“哈——”的赞叹声。“这黄酒好！”大家纷纷称赞道。黄酒非得和唇齿融合一会儿，并不着急下肚。让舌苔和每一颗牙齿都浸润在黄酒的温热中，酒分子肆意地翻滚其中。黄酒从喉间滑向食道，抵达胃部，冰冷的胃顿时升起一阵暖意。一小碟炒花生米与黄酒是最佳搭档，炒花生米油腻，多吃易积食，如若和黄酒搭配食用，正好消解咸腻。

    黄酒似乎是冬日必备的酒品，不像啤酒般寒凉，淤积体内易生湿气；也不像白酒浓烈刚劲，多喝几杯便会酒醉人倒；亦不似红酒那般高雅端庄，非得配上高脚杯。黄酒冷热皆宜，随时随地都能温一碗暖肚，经煮沸后的黄酒，已然褪去了浓烈与湿冷，正适宜冷冬中祛寒保暖。

    黄酒的味道总给人一种中正和平之感。温润而有力，香甜、苦涩、鲜辛等味道融为一体，达到平衡之态。正如人，应像黄酒般兼具多种品性，敦厚自然而不失个性，豁达乐观又不失礼仪。

    而那些在冬日里温一壶黄酒，和家人围炉闲聊的时光，悄然间便从我离家远行的匆匆脚步中流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