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明明 风,是个小偷。它一点都不安分,每来一场,总要带走点什么,或者留下点什么,证明自己曾经来过。 风来的时候,吹着口哨,轻佻地与村民们打着招呼。村里人不待见它,一个个关了门窗,想把它拒之门外。 风,是个犟种,你越不让进来,我偏要进来。挤过门缝,钻过窗户,在屋子里一通乱翻,我倒要看看你这掖着藏着的,到底藏个啥。面对这胡搅蛮缠的风,人们只能无奈地感叹,随它去吧,随它去吧! 风在院子里疯跑了一阵儿,又一阵儿,呼呼地喘息着。人,听出了它的疲倦,知道它闹腾不了多久了,索性由着它折腾。风,折腾够了,吹起撤退的集合哨,院子里很快就静悄悄了。 风走了,人们开了门窗,走到院子里。 院子里铺了一层灰尘,大家说,那是沙尘暴留下的痕迹。人们开始清点院子里的物件,看看有没有少了什么,或是多了什么。风,是个小偷,人们对它始终保持着戒心。 “我攒了几个月的鸡毛,一根都不见了。”母亲嚷嚷着,那是她攒起来准备扎鸡毛掸子用的。风来了,全都裹了去,一根也没剩下。 “你把鸡毛藏哪了,都让风顺了去?”父亲吆喝着。 “都塞在了墙缝里。” “那怪不得风,风就喜欢钻空子。针尖大的窟窿斗大的风,鸡毛太轻,一斗风足够把它们卷跑了,嗖一下上了天,这会儿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呢!” 我在院子里捡了张毛票。以前大人教育我们,“花钱都省着点,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我攥着风刮来的这张毛票,觉得大人的话有毛病。说不定谁家的钱就是大风刮来的。风能刮到我家一毛,就可能刮到别家一块。 院里柴火垛上多了些新鲜的枝叶,也不知道风从哪卷来的。它顺手把玩着,玩腻了,就随手丢在了我家院子里。 村民们从院子里来到街上,彼此谈论最多的,就是刚刚那场风。那场风带来了什么,带走了什么。 王一说,他家墙头上多了片仙人掌。幸好是落在了墙头上,这要落在人头上,还不得砸个窟窿! 杜二说,他家树梢上挂了条围巾,七八成新。打听有没有谁家丢了围巾,大家都摇头,说不定不是本村的,你只管收着好了。那就收着,这是风的心意,风给我送的温暖。杜二笑容灿烂。 刘三说,他家砌墙剩下的两块砖让风卷了去。 大伙都不信。风要能把砖头卷走,你家的围墙怕早被风吹倒了,非得落个房倒屋塌的下场。刘三翻了个白眼,爱信不信,那两块砖就在墙头放着,风刮过之后,它们就没了踪迹。不是风卷了去,还能是谁?刘三一脸笃定。 “吴四,你家明年开春是不是要盖三层小楼了?” 村东的麻五问西头的吴四,吴四心里咯噔一下。这事,他关起门来,只与自家婆娘说过,麻五怎么知道?“你听谁说的?” “听风说的,就刚刚那场风。” 吴四一甩手,这风就是个贼,偷了东西不说,连夫妻间的悄悄话也不落下。这下好了,这一通风言风语,一村人都知道了。以后可得谨慎点,风来的时候最好什么都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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