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儿时的印象中,周围的小伙伴都有一个特点:馋。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我和我的小伙伴都会不约而同、千方百计地去做同一件事:寻找零食、“创造”零食,以满足“馋”的欲望。 小时候最盼望过年了。过年,不仅意味着有新衣可穿,而且最让人向往的是有好东西吃:菜肴比平时丰盛多了,难得一吃的肉、鱼、鸡都能凭票买到。凭票还能买到糖果、饼干等零食。还能品尝到各种美食,如喷香的炒花生、炒蚕豆、炒香瓜籽,脆脆甜甜的番薯片、韧韧的番薯条、汁水满满的甘蔗、粉脆的荸荠等等……过年真好,真盼望天天过年啊。 在夏天,我们会把西瓜子、南瓜子洗净晒干,炒着吃,那是不错的零食;把脆瓜放在网袋里挂在水井里,用井水“冰”凉脆瓜,等傍晚父母下班时用爸爸的大拳头砸开脆瓜,一家人分着吃,透心凉;把买来的碎冰放点糖和米醋,味道丝毫不逊于棒冰(因为棒冰太贵了);把番薯粉加水加热搅成糊状,加点糖,再放入井水里“冰”,成为“冰冻”地力糕。在夏天,我们还常吃一种叫“芦稷”的零食,芦稷大概是高粱的别称吧,样子像稻穗一样一穗一穗的,果实很细小,得一粒一粒慢慢啃。在满天星光下,兄妹三个睡在门板上,吹着习习的凉风,吃着芦稷,听爸爸讲故事,朦朦胧胧进入梦乡,那是再也回不去的童年时光啊。 有时候,街上会来爆冻米胖的师傅,那一天注定会是孩子们的节日。孩子们会奔走相告,还央求各自的父母拿出一点米或者玉米,甚至年糕干,配上一点点糖精,然后孩子们会拿着米罐头、米袋子,飞奔着去排队。 广济街小学的百果园地上,生长着一种草:叶片薄薄的、圆圆的,放在嘴里嚼,酸酸的,我们叫它“酸酸草”。有时同学之间会分享一种叫“糖露梗”的植物。野生的,样子像甘蔗,但比甘蔗细,而且不分节,汁水甜甜的。每年春天,有的同学的父母还会做“灰汁团”,邀请要好的朋友去吃。灰汁团是用新米做的,又香又甜又顶饿,和“六谷淡包”(玉米馒头)一样,是藉慰我们下午放学时辘辘饥肠的好东西。我也吃过“炒磨粉”:将米、黄豆、蚕豆炒熟,蚕豆去壳,再用石磨将它们磨成细粉,加点盐,吃起来真香,吃得太快会噎着! 一个春光明媚的上午,爸爸干了好多家务活。中午时分,家里被收拾得窗明几净,地板也擦得干干净净,阳光照在地板上发出光亮。爸爸伸伸腰板,说,中午喝点黄酒。难得喝酒的爸爸从瓶子里倒了一点黄酒,抿了一口,惬意地哈了一口气。我在旁边看了,也要喝黄酒。爸爸微笑着,起身又拿了一个杯子,倒了一点红色的液体,又加了一点凉开水。爸爸说,小孩子不能喝黄酒,只能喝“红酒”。然后,爸爸递给我这杯“红酒”,我一尝,甜的,真好喝。可爸爸又说了,喝酒得慢慢喝,不能大口喝。接着,他教我如何“干杯”,说“干杯”时还要说一句好听的话。不及桌子高的我,马上爬上凳子,站在凳子上和爸爸“干杯”:祝爸爸天天喝黄酒!爸爸听了开怀大笑。 前几天,我和爸爸聊起这事,爸爸说,那“红酒”其实是果子露。时光过去了五十多年,那种温馨、恬静、被疼爱的感觉,还常常萦回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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